崖边小径扭了几扭,钻进一片矮树林。
林夜拨开挡路的枝条。叶子湿漉漉的,蹭在手背上冰凉。穿过树林,脚下变成碎石坡。坡很陡,踩上去石子哗啦啦往下滚。
滚进深谷,听不见落地的声音。
五人挨个下坡。赵莽全靠陈风李雨架着,单脚在石子上乱蹬。蹬一下,脸色就白一分。汗珠子顺着下巴滴,砸在衣襟上。
柳清儿走在前头探路。
她手按着剑柄,步子很轻。眼睛扫过每一处树影和石缝。石缝里黑黢黢的,偶尔有虫爬过,窸窣一声。
虫是暗红色的,背上甲壳反光。
林夜跟在后面,怀里揣着六棱柱。柱体依旧冰凉,但不再抽吸他的力气。他试着去感应,柱子里像有团沉睡的火。
火在很深的地方,静静烧着。
下了碎石坡,眼前横着条溪。溪水不宽,但急。白浪拍在石头上,溅起细碎的水沫。沫子飘在空气里,带着腥甜的土味。
对岸就是主峰的山脚。
山体拔地而起,陡得像刀削过。石壁上凿出盘旋的石阶,阶面被踩得光滑。光滑里嵌着暗绿色的苔,苔上留着新鲜的泥脚印。
脚印很乱,大小不一。
“有人上去了。”柳清儿蹲在溪边,指尖蹭过一枚脚印。泥还软着,没干透。“不止一队。”
林夜看向石阶尽头。
尽头隐在云雾里,看不清。但能听见声音。隐约的争吵声,金属磕碰声,还有灵力波动的嗡鸣。声音混在一起,顺着山壁滚下来。
滚到溪边,已经模糊不清。
“绕不过去。”陈风喘着气说。他架着赵莽半条胳膊,自己也在抖。“就这一条路。”
李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他望向对岸,眼神发虚。虚里藏着恐惧。恐惧很熟悉,在地下管道里见过。见了太多次,快成习惯了。
林夜卷起裤腿,踏进溪水。
水冷得刺骨。寒气顺着小腿往上爬,爬进骨头缝里。他咬紧牙,一步步往前挪。溪底石头滑,得踩稳了再动。
白浪拍在小腿上,水花打湿膝盖。
柳清儿第二个下水。她拎着剑,剑鞘横在身前挡水。水冲过鞘身,流出一道道白痕。痕很快散开,消失在水流里。
陈风李雨架着赵莽跟过来。
五人挨个渡溪。到对岸时,裤腿全湿透了。布料贴在皮肤上,又重又凉。风一吹,凉意往肉里钻。
赵莽打了个哆嗦。
哆嗦带动伤腿,疼得他嘶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挤出来,就散在风里。
林夜拧了拧裤脚。
水滴滴答答落在石头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他抬头看石阶。石阶盘旋向上,一级一级,没入云雾。
云是灰白色的,裹着山腰。
“上。”他说。
五人开始攀爬。石阶很窄,只容一人通行。柳清儿打头,林夜第二,陈风李雨架着赵莽在最后。脚步声在石壁间撞出回音。
回音层层叠叠,像有好几队人在爬。
爬了大概半炷香时间。
争吵声渐渐清晰。是几个男人的声音,嗓门很大,带着火气。火气里混着灵力的威压,压得空气发沉。
沉得像要滴下水来。
“凭什么你们天剑宗说了算?”
“就凭我们拳头硬!不服来试试!”
“试试就试试!真当御兽山是泥捏的?”
声音从上方传来,隔着一段距离。林夜放慢脚步,贴着石壁挪。挪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是片巨大的白石广场。
广场地面平整如镜,映着天光。光很淡,云层厚,照得白石泛青。青汪汪一片,像结了冰的湖面。
广场尽头立着殿门。
门高十余丈,通体漆黑。门板不知是什么材质,表面光滑如镜,却吸光。看久了,眼睛会发晕。
晕得想吐。
门上有浮雕。雕的是星图,星辰连成复杂的轨迹。轨迹交汇处,有个碗口大的凹槽。槽里空着,边缘磨损得厉害。
门前聚着人。
分三拨站着,彼此隔开十几步。左边一拨白衣佩剑,是天剑宗。领头的是个冷峻青年,眉眼狭长,嘴角下撇。
他抱着胳膊,指尖在臂弯轻敲。
敲的节奏很稳,一下,一下。每敲一下,身后弟子就挺直一分腰杆。挺得久了,像一排绷紧的弓。
中间一拨人少些,穿玄色丹袍。
楚月站在最前。她背对着石阶方向,看不清脸。但肩膀绷得很紧,袍袖垂着,袖口微微颤动。
颤得很轻,几乎看不见。
右边一拨人最多,服饰杂乱。领头的是个豪迈大汉,裸着半边膀子。膀子上纹着青黑色的兽头,兽眼猩红。
他正瞪着眼,唾沫星子乱飞。
“老子不管什么规矩!门开了,各凭本事!”
天剑宗青年冷笑一声。
笑声短促,像刀片刮过铁板。“凭本事?你御兽山也配谈本事?”他抬手指向殿门。“那凹槽,你认得是什么?”
大汉噎住了。
他瞪向凹槽,眉头拧成疙瘩。疙瘩扭了几下,没拧开。他啐了口唾沫,唾沫砸在白石上,溅开一小滩湿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