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子眼底的讥诮凝住了。
像一层薄冰,冻在瞳孔表面。冰下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很急,但没破出来。他按剑的手,指节微微下压。
剑鞘发出极轻的摩擦声。
“如果我是,你待如何?”——这话砸在广场上,砸出一片死寂。风都停了,云沉甸甸地压着殿顶。
压得人喘不过气。
柳清儿往前跨了半步。
她站到林夜侧前方,肩胛绷直,像一柄出鞘一半的剑。剑未全露,寒意先至。“叶道友,”她开口,声音清冷,“话,要想清楚再说。”
叶公子视线转向她。
上下打量,像在估量一件器物。“柳仙子,”他拖长语调,“你要替他扛?”
“不是扛。”柳清儿摇头,鬓角碎发拂过脸颊,“是讲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扫过御兽山大汉涨红的脸,扫过玄丹阁丹师紧绷的嘴角,扫过石柱后散修发亮的眼睛,最后停在楚月脸上。
楚月垂着眼,没看她。
“叶道友说林夜带出了信物,”柳清儿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证据呢?”
叶公子嘴角一扯。
“证据?”他笑了,笑声短促,“一个杂役,知道星图运转,知道机关入口——这还不够?”
“不够。”柳清儿答得干脆。
她抬起手,指向殿门上那副巨大的星图浮雕。“星图轨迹,但凡读过几卷上古杂记的,都能说出一二。至于机关……”
她收回手,按在自己剑柄上。
“这秘境里机关遍地,猜个‘门后有机关’,很难么?”她盯着叶公子,“还是说,叶道友心里早就认定,信物一定被人带出来了?”
这话带刺。
刺扎进叶公子那套说辞的缝隙里。他脸色沉了沉,眼底的冰裂开一道缝。缝里透出冷光。
“强词夺理。”他哼了一声。
“是不是强词夺理,大家心里有数。”柳清儿不退,反而往前逼近一步。鞋底踩在白石上,发出细微的沙响。
沙响里,她声音拔高一分。
“我倒想问叶道友——你口口声声说信物在偏殿,需要四人合抬。可你天剑宗,为何只出三人探路?”
她目光如针,刺向叶公子身后。
那三名天剑宗弟子站得笔直,手按剑柄,脸色冷硬。但其中一人的靴尖,微微朝外撇着。
那是随时准备发力的姿势。
“留一人,”柳清儿一字一顿,“是防着谁?”
广场上响起低低的吸气声。
御兽山大汉猛地扭头,瞪向叶公子。他膀子上的兽头纹身跟着扭动,猩红的眼珠子像活了过来。
“姓叶的!”大汉吼道,“你他娘算计老子?”
叶公子没理他。
他盯着柳清儿,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刀子刮过她脸颊,刮过她脖颈,最后停在她握剑的手上。
手很稳,纹丝不动。
“柳仙子好口才。”他慢慢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碾出来,“三言两语,就想搅浑水。”
“水本来就浑。”柳清儿迎上他的目光,“叶道友莫非觉得,这里只有你一个明白人?”
她侧身,让出半步。
让出身后林夜的身影。林夜依旧站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怀里的六棱柱,烫得越来越厉害。
烫得像块烧红的炭。
炭火隔着衣服,烙在皮肤上。他忍住了,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呼吸放得更缓,缓得几乎听不见。
楚月忽然动了。
她抬起眼,看向柳清儿。眼神很复杂,像缠在一起的线团。线团里有什么东西在挣扎,要挣出来。
“柳师妹,”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说秘境深处……有上古邪魔的痕迹?”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刚起的波澜里。
波澜荡开,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天剑宗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御兽山大汉挠头的手停在空中。
石柱后的散修,耳朵竖了起来。
柳清儿转向楚月,点了点头。“是。”她说,声音沉下去,“不止痕迹——封印,已经松动了。”
她顿了顿,补了一句。
“我们在地下,亲眼见过被侵蚀的傀儡。还有……爪痕。”
“爪痕?”楚月追问。
“三趾,深可见骨。”柳清儿说,“爪缝里残留的气息,带着腐朽的甜味。和这空气里的味道……很像。”
她仰头,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的甜腻,确实更浓了。浓得像化不开的蜜,黏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叶公子眉头皱紧。
他下意识也吸了吸气,随即脸色微变。那甜味,他早就注意到了。只当是秘境里某种灵植的香气。
但现在……
“胡说八道!”御兽山大汉却吼了起来,“什么邪魔不邪魔!老子进来是寻宝的,不是听你讲鬼故事!”
他身后众人跟着鼓噪。
嘈杂声又起,混着粗鲁的骂骂咧咧。但这次,鼓噪里少了底气,多了几分虚张声势。
虚得像漏气的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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