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黑暗像稠墨,泼在眼睛里,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一股更刺鼻的甜味,混着土腥气,从深处涌出来。
叶公子站在门口,身影被黑暗吞掉一半。
他皱了皱眉,掌心腾起一团淡白色的灵光。光晕推开黑暗,照亮前方三尺——是条向下的石阶,阶面上覆着厚厚的、湿滑的青苔。
青苔里嵌着零碎的脚印。
“走。”他侧头,对身后三名弟子示意。弟子们举剑,剑尖也泛起微光,鱼贯而入。御兽山的四个壮汉跟了上去,脚步声在石阶上踩出黏腻的回响。
柳清儿没动。
她站在林夜身侧,手指仍虚扶着他胳膊。她能感觉到林夜身体的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弓弦在颤。
“你怎么样?”她压低声音问。
林夜摇头。他说不出话。怀里的六棱柱已经不是烫,是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像要化开。柱体内的蓝色光点疯了似的乱窜,撞在内壁上,发出只有他能听见的、濒临破碎的尖啸。
啸声刺进脑髓。
他咬紧牙关,额头的冷汗成串往下淌。视线开始模糊,白石地面在眼前晃动。不是他在晃,是地在晃。
很轻微,像水波下的倒影。
第一个察觉到不对的,是那个靠墙的蒙面黑衣女子。她一直抱着刀,淡金色的眼睛半阖着。此刻,她忽然睁眼。
眼瞳里金光一凝。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脚边。白石地砖的缝隙里,正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黑气极淡,像烟,但比烟沉。沉甸甸地贴着地面,蜿蜒爬行。
爬向所有人的脚踝。
林夜也看见了。他瞳孔骤缩,想开口喊,喉咙却像被什么扼住。只能猛地一拽柳清儿的衣袖。
拽得很急。
柳清儿顺他视线低头,脸色瞬间白了。她抬脚想退,脚下那块地砖却忽然往上一拱!
拱起半寸,又落回去。
“什么玩意儿?”御兽山大汉刚踏进侧门,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回头吼了一嗓子。吼声在狭窄的入口撞出回音。
回音未绝,整个广场的地面,猛地一沉。
不是下沉,是剧烈地、毫无征兆地上下颠簸!像有只巨手在下面狠狠擂了一拳。白石地砖噼啪炸裂,缝隙飚出灰土。
站在广场中央的修士们猝不及防,东倒西歪。
“地龙翻身?!”
“不对!这秘境里哪来的地动?!”
惊呼声炸开,混着器物落地的叮当乱响。楚月踉跄两步,扶住身旁一根石柱才站稳。她抬眼看向主殿大门,瞳孔猛地一缩。
殿门上,那副巨大的星图浮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不是黯淡,是“死去”。那些原本流转着微光的星点,一颗接一颗熄灭。熄灭的速度极快,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
掐灭的同时,门缝里涌出的不再是丝丝黑气。
是喷涌。
浓黑如墨汁的雾气,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腐烂气味,轰然从门缝、从墙壁缝隙、从地砖每一个裂口里喷射出来!瞬间就淹没了小半个广场。
黑雾触碰到一名靠得最近的散修。
那散修正弯腰去捡掉落的符箓,雾气压下来,裹住他半边身子。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僵住了。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灰败、干瘪。眼睛还睁着,里面却没了神采,只剩下空洞的死灰。
他直挺挺倒下去,摔在碎裂的地砖上,发出枯木般的闷响。
死了。
死得干干净净,连魂魄的气息都没留下一丝。
广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看到了黑雾的恐怖,看到了那具瞬间失去所有生机的尸体。恐惧像冰水,从头顶浇下,冻住了每一根骨头。
“跑……跑啊!”不知是谁先破了音,嘶声喊了出来。
恐慌炸开。修士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往侧门挤,往广场边缘逃。但黑雾扩散得更快,转眼就封住了大半去路。
“结阵!别乱!”叶公子的厉喝从侧门口传来。他脸色铁青,带着三名弟子退了出来,剑已出鞘,剑尖吞吐着凛冽寒芒。
但他的话没人听。
逃命的人挤成一团,互相推搡,咒骂,践踏。御兽山的壮汉被撞得趔趄,怒吼着挥拳砸开挡路的人。玄丹阁的丹师匆忙祭出药鼎,鼎口喷出青蒙蒙的光罩,勉强护住身边三五人。
楚月还扶着石柱。她看着席卷而来的黑雾,嘴唇抿得发白。手指悄悄缩进袖中,扣住了一枚温热的玉符。
玉符在微微发烫。
柳清儿拔剑了。剑锋清鸣,荡开一圈淡青色的涟漪。涟漪将她和林夜罩在中间,暂时隔开了涌来的黑雾。
黑雾撞在涟漪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林夜!”她急声唤道,回头去看。却见林夜靠着另一根石柱,头低垂着,右手死死按在胸口——按着那滚烫的柱子。
他身体在抖。
不是害怕,是承受某种巨大痛苦时的生理颤抖。他额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皮肤上。眼睛却睁得很大,死死盯着主殿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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