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吞掉了最后一点光。
柳清儿剑上的清光被压成一团晦暗的晕,只够笼住她和林夜。四面八方都是黏稠的、翻涌的墨色。墨色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利爪刮过石板的刺响,还有远处修士短促的惨叫。
惨叫很快被撕扯声淹没。
“林夜!”柳清儿又喊了一声,声音绷得发颤。她背贴着林夜的后背,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剧烈了。
林夜还是没应。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钉在怀里那根柱子上。柱体的震颤透过皮肉,撞着他的肋骨。嗡鸣声越来越清晰,像某种古老的语言,直接在他颅骨里回荡。
回荡的节拍,和主殿大门后那暴怒的嘶吼,隐隐对抗。
对抗的焦点,就在星图中央的凹坑。
他猛地吸了口气。吸进肺里的空气满是甜腥的腐烂味,呛得他喉咙发痒。但那股灼烧五脏六腑的热浪,却因为这清晰的感应,奇异地缓了一瞬。
仿佛滚油里滴进一滴冷水。
不是缓解,是方向的凝聚。之前散乱冲撞的剧痛,此刻沿着柱子与凹坑之间那无形的“线”,拧成了一股。
一股尖锐的、明确的牵引力。
牵引力拽着他的手,往胸口按。不,是往柱子按。柱子烫得像烙铁,隔着衣服都能把皮肉灼出水泡。但他没松手。
反而按得更紧。
紧到指骨发白。紧到柱子内部的蓝色流光,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决意,忽然改变了流向。
它们不再沿着柱壁乱窜。
而是汇聚成一道纤细却凝实的光流,像被唤醒的溪水,顺着他紧贴柱体的掌心,缓缓地、试探性地,流了进去。
林夜浑身一僵。
那不是温度的传递。是一种更古怪的、直达神魂深处的“接触”。冰凉,却又带着某种浩瀚的韵律。像把手伸进了夜晚的星空,触摸到星辰运转的轨迹。
轨迹的尽头,是凹坑。
也是这片山体地下,那些狂暴涌动的、黑红光柱的能量脉络。
他“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柱子流进他掌心的那缕冰凉星光。星光展开一幅残缺的、闪烁不定的脉络图——以主殿大门为核心,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能量线路如同大树的根须,深深扎进山体,蔓延向秘境各处。
此刻,大部分线路都染上了污秽的黑红。
像被脓血堵塞的血管。黑红之中,只有极少数几点微弱的蓝光还在坚持闪烁,像风中的残烛。其中一点最明亮的蓝光,就在他怀里。
就是这根柱子。
而大门上那个凹坑,是所有这些“血管”汇聚的“心脏”。
心脏缺了一块。
缺的,正是他怀里这根“钥匙”。
“原来……是这样。”林夜喉咙里滚出一声极低的、近乎呻吟的喟叹。他懂了。这秘境,这所谓的“观星台”,根本就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封印系统。
系统现在快崩溃了。
崩溃的能量反过来侵蚀了系统本身的守卫,化作了雾中的怪物。而怀里的核心,是激活或稳定系统的最后手段。
手段,需要被插回“心脏”。
“林夜!说话!”柳清儿的厉喝打断了他的内视。她反手一剑,荡开从侧面雾中扑出的一道黑影。剑刃砍在骨头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黑影嘶叫着退开,幽绿的眼眶在雾中一晃而逝。
更多的喘息声围了上来。
“我……没事。”林夜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试着动了动发麻的腿,靠石柱站稳。“那扇门……上面的缺口……”
“缺口?”柳清儿急促喘息着,闻言飞快瞥了一眼大门方向。浓雾遮蔽,什么也看不见。“什么缺口?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得想办法冲出去!”
“冲不出去。”
接话的不是林夜。是那个蒙面黑衣女子。
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他们所在的石柱另一侧。淡金色的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先扫过林夜死死按住的胸口,又看向他的眼睛。
“侧门方向,至少有三十头以上那种东西。”她声音平静,没有起伏,像在陈述晚饭吃什么。“雾气在吞噬灵气。拖得越久,我们越弱,它们越强。”
柳清儿握剑的手紧了紧:“那怎么办?等死吗?”
黑衣女子没答,目光仍落在林夜脸上。
林夜迎着她的注视。额头的冷汗滑进眼角,刺得他眨了眨眼。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哑声道:“你……听见了?”
“听见了。”女子点头,“也感觉到了。你怀里那东西,和这片山,在‘说话’。”
她用的词很怪,但异常精准。
林夜心脏又是一跳。这女人感知敏锐得可怕。“它……是钥匙。”他言简意赅,抬手指向大门方向,“插回门上那个坑,或许能……稳住这里。”
“或许?”柳清儿猛地转头看他,脸上沾着的血污在昏暗中显得发黑。
“没有或许了。”黑衣女子截断话头,侧耳听了听浓雾中越来越近的窸窣声和粗喘,“要么试试,要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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