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睁开眼时,先看见头顶淡青色的帐子。帐子布料很细,绣着云纹,被不知哪来的光照着,泛着层柔和的晕。
身下是软的。
他动了动手指,触到光滑的绸面。被褥干燥暖和,带着点清苦的草药味。
记忆一点点渗回来。雨。塌陷的通道。怀里逐渐冰冷的身体。
他猛地坐起身。
动作太急,眼前黑了一瞬。胸口传来钝痛,像有根烧红的铁钎插在里面搅。他低头,看见自己换了身干净的白色中衣。衣襟微敞,露出胸膛上一片暗紫色的淤痕。
淤痕中央,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黑。
是阴寒气耗尽后,又被那血煞反冲留下的伤。
“别乱动。”
声音从左侧传来。
林夜转头。苏璃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正低头捣着什么。她换了身素白的常服,头发松松挽在脑后,脸色还是苍白的,但比昨晚在雨里时好了些。
她手里握着只玉杵,杵头一下下碾着石臼里的药草。
石臼是黑色的,看不出材质。里头的药草捣碎了,渗出浓稠的碧色汁液,气味清冽中带着一丝腥甜。
“你昏了三个时辰。”苏璃没抬头,手里的动作没停,“阴寒气耗空,心脉被血煞侵了半寸。再晚一刻钟,你这具身体就废了。”
她语气很平,像在说今天下雨了。
林夜没接话。他看向房间四周。
屋子不大,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两把凳子。东墙边立着个博古架,架上没摆什么古董玩物,只零零散散放了些玉瓶、铜匣、卷起来的兽皮。
西墙上开了一扇小窗。
窗外天还是黑的,但雨停了。屋檐往下滴着水,嗒,嗒,嗒,节奏很慢。
这里不是杂役院。
“掌门院。”苏璃像猜到他心思,“我的疗伤静室。外面有三重禁制,老祖的人进不来。”
她说完,放下玉杵。
石臼里的药汁已经成了糊状,碧油油的,像融化的翡翠。她用手指蘸了一点,抬眼看向林夜。
“衣服解开。”
林夜没动。
苏璃也不催,就那么看着他。她眼里的潭水静悄悄的,没什么波澜,但林夜从中读出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抬手,解开了中衣的系带。
衣襟敞开,那片暗紫淤痕完全露出来。淤痕周围的皮肤泛着青黑,底下血管微微凸起,颜色暗沉,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
苏璃凑近了些。
她的呼吸很轻,拂在皮肤上,有点凉。她盯着淤痕看了几息,然后抬起蘸了药汁的手指,按了上去。
触感先是冰。
然后是一股尖锐的刺痛,像无数根针同时扎进肉里。林夜身体一绷,牙关咬紧了。
苏璃的手指没停。
她沿着淤痕边缘,慢慢画着圈。药汁渗进皮肤,那股刺痛逐渐变成灼热。灼热从表皮往深处钻,一直烧到骨头缝里。
林夜额角渗出冷汗。
他看见自己胸口那一片皮肤,开始冒出极淡的白烟。白烟带着腥气,是血煞被药力逼出来的味道。
“忍着。”苏璃低声说,“这药能化掉侵入心脉的血煞,但过程不好受。”
她说着,手指移到淤痕正中央。
那里青黑最重。她用力按下去,指尖几乎陷进肉里。林夜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差点背过气去。
但与此同时,一股清凉感从那一点扩散开来。
清凉所过之处,灼热消退,刺痛减轻。胸口那股钝痛也开始缓解,像堵了很久的淤血终于化开。
苏璃收回手。
她指尖沾了些暗红色的污渍,那是被药力逼出来的血煞残渣。她从袖中抽出块帕子,慢慢擦干净手指。
“好了。”她说,“心脉里的煞气清掉了。但阴寒气耗空,需要时间恢复。三天内别动用灵力,否则会伤根基。”
林夜低头看向胸口。
那片暗紫淤痕淡了许多,只剩下浅淡的印子。皮肤下的青黑色也退了,血管恢复正常颜色。
他拉好衣襟,系上带子。
“你呢。”他看向苏璃,“昨晚你动用那种力量,反噬不轻。”
苏璃擦手的动作顿了顿。
她把帕子折好,放回袖中,没回答。过了几息,她才开口,声音很轻。
“死不了。”
她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水是温的,她端着走回来,递给林夜。
林夜接过杯子,没喝。
他看着她。她脸色还是白,但脖颈上那些血色的细线已经不见了。只是眼底有层很淡的青影,像是熬了太久没睡。
“那是什么力量。”林夜问。
苏璃在矮凳上重新坐下。她抱起膝盖,下巴抵在膝头,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地面上。
“不是灵力。”她说,“用你们的话说……算是‘异力’吧。”
“从哪里来的。”
“家乡。”
她说出这两个字时,语气有些飘。像在说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到已经记不清模样。
林夜喝了一口水。水温正好,顺着喉咙滑下去,缓解了胸口的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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