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和苏璃在杂役院外墙根分开。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苏璃转身往东边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林夜站了一会儿,才推开院门。
门轴吱呀一声。
院里已经有人走动。几个杂役拎着木桶去井边,脚步声拖沓。他们看见林夜,眼神扫过来,又漠然地移开。
林夜走回自己那间矮屋。
门关上,屋里还残留着夜里的凉意。他靠在门板上,闭眼吐了口气。胸口空荡荡的,那缕阴气抽走的后劲涌上来,骨头缝里都透着乏。
但他没躺下。
从床底拖出个小陶罐,打开。里面是上次配药剩下的几味药材,已经干了。他蹲在地上,把药材倒出来,用手指捻碎。
晨光从门缝爬进来,照着他沾满药粉的手指。
药粉混在一起,发出苦腥的气味。林夜动作很慢,每一下都像在掂量什么。他在配给陈广女儿的药,也在想今晚要对付的赵四。
册子上说,赵四手里沾过血。
沾过血的人,骨头硬,嘴也硬。
屋外传来杂役们劳作的声响。木桶磕碰,水泼在地上,管事粗哑的吆喝。这些声音平时混在一起,今天却格外清晰。
林夜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抱怨。
“昨晚巡山的说听见后山有动静……”
“少管闲事。”另一个声音打断他,“做好你自己的活儿。”
声音远了。
林夜把配好的药粉包进油纸,扎紧。纸包很小,攥在手里刚好一握。他站起来,腿有点麻,扶着墙缓了缓。
然后推门出去。
天光已经大亮。院子里人影晃动,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没人多看他一眼,好像他只是墙上的一块斑,地上的一道痕。
林夜穿过院子,往弟子居所方向走。
他得把药送去。陈广女儿等不起。
弟子居所在西边,和杂役院隔着一片小树林。林夜走的是小路,路上没人。林子里很静,只有鸟在头顶偶尔叫一声。
脚步声踩在落叶上,沙沙响。
走到林子中间时,他忽然停住。
前面有人。
柳清儿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背对着他。她穿着内门弟子的月白长裙,裙摆沾了几片草叶。手里拎着个小竹篮,篮子里装着些刚采的草药。
她在低头看什么。
林夜放轻脚步,想从旁边绕过去。但脚下踩断一根枯枝。
咔嚓一声。
柳清儿肩膀一紧,猛地回头。她看见林夜,眼神里闪过一瞬的警惕,然后很快放松下来。但放松得不彻底,嘴角还绷着。
“林师弟?”她声音有些轻。
林夜点点头。“柳师姐。”
两人隔着几步远站着。晨光从树叶缝隙漏下来,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子里很静,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柳清儿先移开视线。
她低头看了看竹篮里的草药,手指无意识地拨了拨。“这么早……师弟是去弟子居所?”
“送点东西。”林夜说得很简单。
柳清儿抬眼看他。
她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石子。目光在林夜脸上停留了几息,然后落在他袖口。袖口沾着一点药粉,灰扑扑的。
“你脸色不太好。”她说。
林夜没应声。
他又想起苏璃说同样话时的语气。两个女人,两种关心,都带着试探。他抬手抹了把脸,手心有些潮。
“昨晚没睡好。”
柳清儿点点头,没追问。她弯腰把竹篮放在地上,从里面挑出几株草药。草药叶子肥厚,边缘带着锯齿。
“这是宁神草。”她把草药递过来,“晚上泡水喝,能安神。”
林夜接过。
草药还带着晨露的湿气,触手微凉。他捏在手里,指尖沾到一点泥。“谢谢师姐。”
柳清儿笑了笑。
那笑容很浅,像水面蜻蜓点过的涟漪。“客气什么。”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最近宗门里……不太平。”
林夜抬起眼。
“师姐听到什么了?”
柳清儿没立刻回答。她转头看向林子深处,那里雾气还没散,白茫茫一片。“任务堂那边在传,说昨晚后山有动静。巡山队查了一圈,没找到人。”
她转回来,看着林夜。
“但陈副队长今天请假了。”她说,“他女儿病重,连夜请了大夫。”
林夜手里的草药攥紧了些。
“师姐认识陈副队长?”
“见过几面。”柳清儿说,“他女儿我见过一次,很瘦,咳得厉害。昨天还听说快不行了,今天突然就好转了。”
她语气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但眼睛一直盯着林夜。
林夜避开她的视线。“那是好事。”
“是啊。”柳清儿弯腰拎起竹篮,“好事。”
她说完,没再停留,转身往林子另一边走。脚步很轻,裙摆扫过草叶,发出细微的簌簌声。走了几步,又停住。
“林师弟。”
林夜看向她。
柳清儿没回头,背对着他。“晚上别去后山。”她说,“最近那里……不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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