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万年僵尸化作的黑灰在微风中缓缓飘散，天地间那令人窒息的阴冷煞气也渐渐消弭。阳光重新变得温暖，草木的气息驱散了残留的尸臭，唯有地面上狼藉的痕迹和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并非幻觉。

王小二脸上那施展阳五雷时的肃穆神情瞬间褪去，又恢复了那副略带散漫的样子。他走到几乎虚脱的李默身边，看着对方双肩上依旧冒着丝丝黑气、腐肉翻卷的可怖伤口，皱了皱眉。

“啧啧，这尸毒够烈的，万年老僵果然名不虚传。”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再次从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的裤兜里掏东西。这次摸出来的是一个小巧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葫芦，拔开塞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混合着奇异的药草气味弥漫开来。

“忍着点，可能比糯米还疼点。”王小二提前打了声招呼，不等李默反应，便将葫芦里的药酒直接倾倒在李默双肩的伤口上。

“嗤——！”

更加剧烈的灼烧感传来，李默疼得浑身肌肉紧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如同雨下。这痛苦确实比糯米更甚，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细针在伤口深处搅动，但同时，一股温热醇和的药力也随着剧痛渗透进去，与那阴寒刺骨的尸毒激烈交锋。

王小二手法娴熟，倒完药酒，又用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干净的布条（天知道他怎么准备的），蘸着药酒，仔细清理着伤口周围腐烂发黑的皮肉。每一下擦拭都让李默痛不欲生，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腐肉被清除，伤口处那麻木冰冷的僵死感正在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火辣辣的、属于活人的痛感，虽然依旧难忍，却意味着生机在回归。

“你这身体素质可以啊，”王小二一边忙活一边啧啧称奇，“换一般人，被那老僵的指甲捅个对穿，尸毒入体，早就浑身僵硬、意识涣散了。你居然还能撑着放个定身术，虽然屁用没有，但心意可嘉。”

李默疼得说不出话，只能从牙缝里吸着冷气。他能感觉到，王小二的药酒和手法极其不凡，那侵入经脉的阴寒尸毒正被一点点逼出、中和、化解。

处理好肩膀最严重的贯穿伤，王小二又检查了一下李默手臂上最初的划伤，同样用药酒清理了一遍。做完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将木葫芦塞好收回兜里。

“行了，尸毒基本清掉了，伤口也处理了。你这伤主要是外伤和失血过多，加上灵力、精神力透支，回去好好躺个十天半个月，别动用灵力，应该就死不了了。”王小二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晚上吃什么。

李默瘫软在地，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虚弱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正在检查周工和林薇情况的王小二，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帮我？”

王小二探了探周工和林薇的鼻息，又翻开他们的眼皮看了看，随口答道：“我叫王小二啊，不是告诉你了么？一个路过的热心市民而已。帮你嘛……顺手呗，总不能看着你被那老僵啃了，然后让它跑出去祸害黑水城吧？那多麻烦。”

他检查完毕，点了点头：“你这俩同伴没事，就是中了点迷香，睡一觉就好了。”说完，他走到李默身边，一屁股坐下，也不嫌地上脏，随手拔了根草茎叼在嘴里，歪头看着李默。

“倒是你，朋友，”王小二的目光再次变得如同清晨时那般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人心，“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现在信了吧？邪气压身，怨气冲天。那‘晦暗’可不是闹着玩的，它就像黑夜里的灯塔，专门吸引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今天是个万年僵尸，明天指不定又来什么魑魅魍魉。”

李默沉默着，内心波涛汹涌。黑教廷的污名，如同一个永恒的诅咒，不仅让他被世人追捕，竟然还会引来这些超乎想象的邪祟？这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那……有什么办法？”李默声音干涩地问。

王小二吐掉嘴里的草茎，摊了摊手：“办法嘛，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要么，找到根源，把你身上这层‘晦暗’给洗掉，不过这玩意儿跟狗皮膏药似的，难搞。要么，就是你自个儿变得足够强，强到啥邪气怨气都不敢近身，或者来了也能一拳打爆。”他指了指刚才僵尸化为飞灰的地方，“就像我这样。”

李默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洗刷污名何其艰难，变得像王小二这么强？那阳五雷的威力，简直如同天威，更是遥不可及。

“好了，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王小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赶紧想办法把你这两个同伴弄醒，离开这鬼地方吧。这后山刚塌过，又死了个万年老僵，阴气重得很，不宜久留。”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看起来同样普通的黄色符纸，递给李默：“喏，这个拿着。清净符，贴身放好，能稍微遮掩一下你身上那味儿，省得走路都能撞鬼。不过治标不治本，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王小二对着李默随意地挥了挥手，双手插回裤兜，踢踏着那双破旧的塑料拖鞋，晃晃悠悠地朝着下山的小路走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身影很快消失在灌木丛后，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与他毫无关系。

李默握着手中那张带着些许体温的黄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平和宁静的气息，再看向王小二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个看似落魄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挣扎着坐起身，将清净符小心收好。当务之急，是唤醒周工和林薇，尽快离开这里。王小二说得对，此地绝非善地。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照亮了他苍白而疲惫的脸，也照亮了前路未知的迷茫。但无论如何，活下去，才有机会揭开真相，才有机会变得更强，才有机会……摆脱这如影随形的“晦暗”。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黑水城的方向，多了一份沉重，也多了一份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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