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牢,名副其实。
冰冷的、散发着淡淡腥臭气的黑色污水淹没到林轩的胸口,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穿透皮肤,扎进骨髓,试图冻结他全身的血液和那微薄得可怜的灵力。污水中似乎还掺杂着某种腐蚀性的物质,让被镣铐磨破的腕部伤口传来一阵阵灼痛和麻痒。
石室顶部不断有浑浊的水滴落下,滴答、滴答,在这死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敲打着人的神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腐气息,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粘稠的恶心感。
林轩背靠着冰冷滑腻的石壁,大半身子浸泡在污水中,仰着头,紧闭双眼,脸色在黑暗中显得异常苍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在这极致的阴冷与污秽中失去意识。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修为低微的杂役弟子,在禁灵镣铐和黑水牢的双重折磨下,濒临崩溃的边缘。
然而,在他识海深处,那片亘古冰原般的核心区域,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气流,正以一种超越此界认知的方式,缓缓流转。这气流无视了外界的寒冷与污秽,甚至隐隐将那股试图侵蚀身体的阴寒之气和腐蚀性能量,极其缓慢地剥离、转化,汲取着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丝本源阴煞之力,用以滋养他那千疮百孔的神魂核心。
这过程缓慢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确实实在发生着。黑水牢的环境对别人是绝地,对他而言,反倒成了某种另类的“资粮”。当然,这种“资粮”获取的代价,是这具身体正在真实承受的痛苦与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滴答的水声之外,终于传来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沉稳、有力,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踏在通往黑水牢的石阶上,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心跳的间隙,带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原本如同死水般的黑水牢,似乎因为这脚步声的到来,而泛起了一丝冰冷的涟漪。空气中弥漫的怨气与绝望,仿佛都在这脚步声下瑟缩、退避。
林轩紧闭的眼睫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
他“听”出来了。
不是赵干,不是孙乾,也不是任何其他的刑堂弟子。
来者,是秦绝。
他终于……亲自下场了。
脚步声在牢门外停下。厚重的、刻画着禁制的铁门外,传来了赵干恭敬无比、甚至带着一丝谄媚的声音:“大师兄,就是这里了。”
“打开。”一个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如同玉石交击,却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是。”
铁门上的禁制符文依次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随后是锁链被解开的哗啦声响。厚重的铁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门外惨白的光线涌入,驱散了牢房内一部分的黑暗,也映照出了门口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秦绝。
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核心弟子身份的墨色长袍,衣襟袖口以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他负手而立,并未立刻踏入这污秽之地,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落在了浸泡在污水中的林轩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憎恨,甚至连一丝轻蔑都欠奉。那是一种绝对的、居高临下的冷漠,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或者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赵干躬身站在他身后侧方,连大气都不敢喘,如同最忠诚的猎犬。
林轩似乎被光线和动静惊扰,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涣散,充满了疲惫和痛苦,适应了片刻光线后,才“茫然”地看向门口。
当他的目光接触到秦绝那冰冷无波的眸子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瞬间浮现出极致的恐惧,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寒冷”和“惊吓”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本能地试图将身体往污水里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道可怕的目光。
“大……大师兄……”最终,他挤出几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畏惧。
秦绝没有回应他的称呼,也没有询问他的状况。他迈开脚步,踏入了牢房。
他的靴子踩在潮湿污秽的地面上,却没有沾染上一丝泥泞,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一切污秽隔绝在外。他就这样一步步走到污水边缘,停了下来,距离林轩不过一丈之遥。
这个距离,对于他这样的修士而言,与面对面没有任何区别。
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那滴答的水声似乎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无形的、令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的重压。
秦绝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轩脸上,仿佛要透过他那惊恐无助的表象,看穿他灵魂深处隐藏的一切。
“林轩。”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贯入林轩的耳膜,甚至撼动着他的神魂,“你可知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