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出来，李曼已经热了杯牛奶放在床头。“喝了，助眠。”

林枫接过，靠在床头，慢慢喝着。李曼坐在他旁边，继续看那份没看完的文件，是WTI并购案的后续法律文件清单。

“李曼，”林枫忽然开口，“你说，人是不是得到越多，就越怕失去？越站在高处，就越觉得……冷？”

李曼从文件中抬起头，看着他。灯光下，他的眉眼依旧英挺，但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疲惫。她放下文件，握住他放在被子上的手。

“不是怕失去，是责任重了。”她的声音很柔和，却带着力量，“以前你只需要对自己和几个员工负责，现在，你要对联盟上下几千人、对投资人、对合作伙伴、甚至对这个行业的某个方向负责。觉得冷，是因为高处风大。但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站在那儿。”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林枫，你从来没变。你还是那个相信技术能改变一些东西、愿意从最脏最累的建筑垃圾里寻找价值的人。变的只是你手中的工具和肩上的担子。浮华是给别人看的，暗涌是必须面对的，但你的内核，一直没变。累了，就回头看看我们走过来的路，看看实验室里还在熬夜的周博士，看看工地上那些用着我们产品的人。那就是你的根，也是你的铠甲。”

一番话，如春风化雨，涤荡了林枫心头的迷雾。是啊，他的初心从未改变，只是战场扩大了，武器升级了。那些浮华与暗涌，不过是新征程上的风景与风浪。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也知道身边始终有人并肩。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李曼，有你真好。”

“知道就好。”李曼嘴角微扬，抽出手，替他按了按被角，“快睡吧，明天还要见那位孙记者。专访也是个技术活，别掉以轻心。”

“嗯。”林枫躺下，看着她关掉台灯，只留一盏小夜灯。黑暗中，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周末我们去看看爸妈？好久没回去了。”

“好。妈上次打电话还说，腌了你爱吃的酱菜。”李曼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声音渐渐低下去。

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日子，林枫进入了另一种高速运转的状态。孙记者的专访文章以《从废墟到殿堂：一位环保企业家的“循环”人生》为题，在主流财经周刊重磅推出，图文并茂，将他的个人奋斗与产业变革、时代机遇紧密结合，引发热烈反响。林枫的形象被进一步拔高，各种论坛、峰会、颁奖典礼的邀请函雪片般飞来。他推掉了大部分，只选择性地参加几个最具行业影响力和政策导向性的活动。

公司里，沈明已经带队奔赴德国，周博士和赵明远全身心扑在“磐石2号”的产业化落地和下一代材料研发上。几个重点PPP项目陆续开工，林枫需要定期听取汇报，做出关键决策。同时，还要应对因知名度提升而带来的各种“意料之中”的麻烦。

比如，那位胡建国局长，又打来了电话，这次不再是“安排侄女”，而是热情地要给他介绍“几位非常重要、对你们企业发展大有帮助的领导朋友”，话里话外暗示需要“打点”。林枫客气而坚定地拒绝了，表示公司所有对外合作和公关都有正规渠道和预算，不搞私下交易。胡建国碰了个软钉子，悻悻挂了电话。

又比如，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多年不联系的老同学，开始通过各种方式“叙旧”，明里暗里打听公司有没有“合适”的职位，或者有没有“一起发财”的机会。林枫一律让助理委婉挡驾，实在推不掉的见面，也仅限于礼貌寒暄，不接任何实质性的请求。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开始有各种所谓的“名媛”、“网红”、甚至小明星，通过各种渠道试图接近他，社交媒体上关注、私信，或者在某个活动上“偶遇”，眼神话语充满暗示。林枫不胜其烦，除了必要的工作场合，一律保持距离。他的私人社交账号早就交给助理打理，自己几乎不看。李曼有次开玩笑，说他现在像块“唐僧肉”。林枫只能苦笑，把她搂得更紧：“放心，我只认你这只‘孙悟空’，有火眼金睛，还能打妖精。”

当然，并非所有接近都心怀叵测。一些真正有实力的投资机构、产业伙伴、研究学者，也循声而来，寻求合作。林枫对此持开放态度，但把关极严，要求团队对每一个潜在合作方进行详尽的背景调查和风险评估，所有谈判必须公开透明，在商言商。

浮华之下，是必须更加清醒的头脑和坚定的原则。林枫深知，树大招风，如今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等着他犯错，等着分一杯羹，或者等着将他拉下神坛。他不能，也绝不允许自己，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望和诱惑迷惑了双眼。

周末，他如约和李曼一起回了趟父母家。母亲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父亲话不多，但看着他时眼中满是骄傲。饭桌上聊的都是家常，母亲抱怨菜价又涨了，父亲说起社区老年书法班的新作品。没有并购案，没有亿万投资，只有最平凡的烟火气。林枫给父亲斟酒，听母亲唠叨，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离开时，母亲拉着李曼的手，悄悄塞给她一个玉镯子，说是祖传的，给未来儿媳的。李曼推辞不掉，看向林枫。林枫笑着点头：“妈给的，就拿着吧。” 李曼脸微红，收下了，郑重道谢。

回去的车上，李曼看着手腕上那枚温润的玉镯，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林枫问。

“我在想，”李曼轻声说，“也许这就是你最好的状态。在云端运筹帷幄，也能回到人间洗手作羹汤。看得见浮华，也守得住本心。”

林枫握住她的手，玉镯微凉，她的手指温暖。“那是因为，云端有人陪我一起看风景，人间有家等我回来。李曼，等忙过这阵子，我们结婚吧。不搞盛大婚礼，就去把证领了，然后请最亲的人吃顿饭。我想让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分享我的一切，好的，坏的，云端，人间。”

李曼转头看他，眼中水光潋滟，嘴角却高高扬起。“好。不过，求婚就这么简单？林总，你的诚意呢？”

林枫也笑了，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啄一下：“诚意后续补上，保证让李律师满意。现在，先回家，元宝该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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