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音787的商务舱内,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林枫放下手中的电子书,侧头看向身旁。李曼戴着眼罩,头微微歪向他的方向,呼吸均匀绵长,已经睡着了。她身上盖着柔软的羊绒毯,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扶手上,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在阅读灯下泛着微光。
这是他们迟来了数月的蜜月。WTI的整合终于度过了最动荡的磨合期,沈明发来的最新报告显示,德方团队对拿到手的第一批中国项目订单表现出了超预期的热情和适应能力,几个技术改良建议甚至得到了汉斯博士的高度认可。李曼那个跨国仲裁案也以客户满意的方式结案。两人几乎是掐着点,在某个周五晚上同时合上电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明天?”
于是,此刻,他们已在飞往雷克雅未克的万米高空之上。十个小时的航程,林枫毫无睡意。他调暗阅读灯,透过舷窗望向外面深不见底的黑暗。机翼的指示灯规律闪烁,像坠入深海的孤独星辰。远离了熟悉的战场、文件、会议、应酬,有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但更多的,是一种全然放松的、近乎奢侈的安宁。他轻轻握住李曼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尖传来她温热的触感,心底最后一丝悬浮感也落到了实处。
抵达凯夫拉维克国际机场时,是冰岛当地时间清晨六点。天光是一种混沌的铅灰色,夹杂着冷冽的风,瞬间穿透厚实的羽绒服。租好的路虎卫士已经等在停车场,黑色的车身在荒原背景下显得硬朗而可靠。林枫开车,李曼副驾,按照提前规划好的路线,沿着一号公路向北驶去。
没有目的地,只有方向。车子驶出雷克雅未克不久,城市痕迹便迅速被苍茫的旷野取代。深秋的冰岛,大地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色调:墨绿的苔原无边无际,覆盖着嶙峋的黑色火山岩;远处是覆盖着白雪的连绵山峰,在低垂的云层下若隐若现;偶尔有湛蓝的冰川泻湖如同宝石般镶嵌在荒原之中。道路笔直地伸向天际,目之所及,几乎看不到人烟,只有风,永不停歇地呼啸着,卷起碎雪和沙砾,拍打着车窗。
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低吼和暖气出风的细微声响。李曼没有看导航,只是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仿佛创世之初便存在的原始景观,眼神有些放空。林枫也沉默着,专注地握着方向盘,感受着车轮碾压过粗粝路面的震动。没有需要立刻做出的决策,没有需要应对的突发状况,甚至没有太多需要交谈的必要。这种极致的空旷和寂静,本身就像一种净化。
中午时分,他们在路边一个简陋的、由集装箱改造的咖啡馆停下。老板是个沉默的红胡子冰岛人,做的羊肉汤却异常鲜美浓稠,配着粗糙的黑麦面包,吃下去浑身都暖了起来。两人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看着窗外一片被风刮得东倒西歪的荒草,慢慢喝着热汤。
“这里……真安静。”李曼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
“嗯,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林枫看向她,她鼻尖冻得有点红,但眼神明亮,透着一种难得的松弛。
“以前总觉得,安静是奢侈品,需要刻意去寻。”李曼用勺子搅动着汤,“现在才觉得,也许安静才是世界的底色,是我们自己把它弄丢了。”
“所以我们逃到这里来找。”林枫笑了笑,伸手抹掉她嘴角一点面包屑,“找回来,然后……试着别太快弄丢。”
下午,他们抵达了预定的民宿,一栋孤零零立在黑色沙滩附近的红色小木屋。主人是一对老年夫妇,话不多,交代了注意事项和极光预警的订阅方式后便离开了。木屋里烧着壁炉,干燥的松木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木材香气。家具简单质朴,但异常干净温暖。从窗口望出去,便是浩瀚的北大西洋,墨色的海水翻涌着灰白的泡沫,一遍遍拍打着黑色的沙滩,景象肃杀又壮丽。
简单安置好行李,两人换上更保暖的衣物,步行去了不远处的黑沙滩。风大得几乎站不稳,海浪怒吼着扑上沙滩,卷起黑色的沙砾。李曼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林枫将她护在怀里,两人沿着海浪的边缘慢慢走。没有游客,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这亘古不变的风与海。
“像不像我们刚起步的时候?”林枫在呼啸的风声中,提高声音对李曼说,“前路茫茫,四面都是浪,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李曼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仰头看他,眼睛被风吹得眯起,却带着笑:“像。不过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挡风墙’。”
林枫也笑了,低头吻了吻她被风吹得冰凉的额头:“现在有了。而且,风景也比那时候好。”
晚上,两人在木屋的小厨房里,用有限的条件做了简单的晚餐。番茄意面,煎了超市买的羊排,开了一瓶从国内带来的不错的勃艮第红酒。餐桌上铺着格纹桌布,点着蜡烛,窗外是彻底沉下来的、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远处海浪的声响隐隐传来。没有网络,手机信号微弱,世界缩小到这个温暖的木屋,和彼此的眼眸中跳动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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