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微把那枚半旧的军饷铜钱放回袖袋时,天刚蒙蒙亮。她没睡,一整夜都在想昨夜窗台上的泥印——那不是宫里寻常靴底能留下的纹路,更像是专为夜行特制的软底鞋。
春桃端着水盆进来,见她坐在床沿发愣,轻声问:“娘娘一夜没合眼?”
“我在等。”苏知微抬手示意她别出声,“他们不会只来一次。”
春桃放下盆,压低嗓音:“您是说……还会有人来翻东西?”
“不是翻。”苏知微站起身,走到熏炉前蹲下,手指探进灰烬底部,“是冲着信来的。昨晚那个钩子,目标太准了,不是随便试探,是知道我们这儿有东西。”
她说完,从炉底取出一个蜡封油布包,沉甸甸的,正是老将军托药农送来的那封密信,连同铜匣里的签名单原件。她昨夜趁春桃睡后,悄悄换了藏处。
“真信不在床板下了?”春桃睁大眼。
“在佛龛后面。”苏知微指了指墙角的小供桌,“柱子空心,我用刀尖划了道痕,只有我能认出来。”
春桃倒吸一口气:“要是他们撬了床板呢?”
“那就让他们撬。”苏知微冷笑,“我在夹层里放了点东西——一种无色的药粉,沾上会变红,半个时辰才显色。谁碰了假信,手就会露馅。”
春桃咬唇:“可万一他们不伸手呢?万一派的是个不怕查的人?”
“那就说明,背后的人急了。”苏知微走到门边,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越是装作没事,越是在等机会。”
她回头盯住春桃:“你待会去厨房取早膳,路过东廊时,故意跟小宫女提一句:‘主子说那封信今晚就得送去贤妃那儿定夺’。记住,语气要慌,像怕被人听见似的。”
春桃点头:“我懂了,引他们今夜动手。”
“对。”苏知微把蜡封重新裹紧,“他们不敢拖太久。风声已经传开,再不动手,等我真把证据递上去,就晚了。”
春桃出去后,苏知微独自在屋里走了一遍。她检查了窗缝新绑的细线,另一头系在床头的小铃铛上,只要推开窗,铃就会响。门轴也上了油,稍有推拉都会有异声。
她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小块薄铁片,贴在门内侧靠近地面的位置——那是她从短刀鞘上拆下来的,若有人蹲身往门缝塞东西或撬锁,铁片会因震动而发出轻微嗡鸣。
做完这些,她坐回桌前,提笔写了张便条,内容与昨日那份“详实版”摘要差不多,只是加了一句:“信已备妥,只待面呈。”
她把这张纸摊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然后吹灭灯,躺下闭目养神。
日头偏西时,春桃回来了,脸色有点发白。
“我说了您交代的话,那几个小宫女听了都瞪眼。有个穿青灰衫的,立马转身走了,像是去报信。”
“哪个方向走的?”
“往西六所那边去了。”
苏知微眯起眼。西六所是内侍省低等太监的宿房,平日不归贵妃管,但离御前奏事通道极近。
“果然是他们的人。”她低声说,“敢走那条路的,要么有通行腰牌,要么背后有人撑腰。”
春桃搓着手:“那……今晚真会来?”
“一定会。”苏知微摸了摸枕下的短刀,“他们以为我只是个七品才人,靠点小聪明活到现在。可他们不知道,我查案从来不靠运气。”
天黑得彻底时,她让春桃早早熄了灯,两人躲在里屋屏风后,静静等着。
三更梆子刚敲过,屋顶传来极轻的一阵窸窣。
不是瓦片滑动的声音,而是有人用布裹住了脚步。
苏知微捏了捏春桃的手,示意她别动。
接着,窗扇被缓缓推开,细线绷断,铃铛轻轻一颤,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叮”声。
一个人影从窗外翻进来,动作极稳,落地几乎没有声音。他穿着深色短打,脸上蒙着黑巾,手里拿着一把小撬棍。
他先看了眼床上的轮廓,确认没人后,直奔床板。
蹲下身,熟练地找到那块松动的木板,轻轻撬开。
里面果然有一封信,用油纸包着。
他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纸面,忽然顿住,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还是收进了怀里。
就在他起身要走时,脚下猛地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
苏知微立刻提灯冲出,光亮瞬间照满屋子。
“我说过,别碰那封信。”
那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春桃迅速按住肩膀,膝盖顶住后背。
苏知微走过去,蹲下,一把扯下他的蒙面巾。
是个三十出头的太监,脸窄鼻高,眼神躲闪。
“内侍省东廊的?”她问。
男人闭嘴不答。
“你不说话也行。”苏知微抬起他的右手,在烛光下一照——中指和掌心已泛起淡淡红晕,正慢慢扩散。
“药粉开始显色了。再过一会儿,你的整只手都会红得像血。明天值房点卯,你觉得别人会不会注意到?”
男人脸色变了。
“是谁让你来的?”苏知微盯着他,“你说‘苏才人手中有信’,而不是别的东西。说明你知道信的存在,也知道它多重要。你是奉命行事,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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