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张沈薇私人工作室的内室。

这里不像会客厅那样充斥着商业的冷硬，反而透着一种过分私密的、令人不安的氛围。玛希狩被那股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她跟在张沈薇身后，像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囚徒。

“坐。”张沈薇的命令简洁明了，她没有走向沙发，而是径直走向墙边一整面深色的衣柜，用指尖轻轻划过柜门。

玛希狩依言坐下，沙发是黑色的真皮，触感冰凉，仿佛能吸走她身上所有的温度。她不敢看张沈薇，只能死死盯着自己交握的、指节泛白的手。

柜门被无声地打开。玛希狩的余光瞥见了里面的景象，呼吸瞬间停滞。那不是普通的衣帽间。与其说是衣物，不如说是一场精心布置的展览。

一排排颜色、材质各异的丝袜，从纯黑到蛛网，从丝绸到蕾丝；旁边是各式内衣，按照某种她无法理解的逻辑陈列着，像被捕获的蝴蝶标本，美丽而死寂。

“过来。”张沈薇的声音传来。

玛希狩僵硬地站起来，一步步挪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你不是说，想要更多‘标记’吗？”张沈薇侧过头，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她，“玛导，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告诉我，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标记’？”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场酷刑。玛希狩的目光扫过那些陈列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羞耻感像烙铁一样烫在她的脸上，她想逃，可张沈薇的视线将她钉在原地。

“我……”她的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我不知道……”

“不知道？”张沈薇的语调陡然变冷，她转过身，向前逼近一步，“玛希狩，你的坦诚就只有电梯里那几秒钟吗？一个连自己欲望都不敢正视的导演，我怎么相信你能拍好《逆光者》里那些复杂的人性？”

又是《逆光者》。这部电影是她的心血，也是套在她脖子上的枷锁。

“不……不是的……”玛希狩急于辩解，却找不到任何言语。

“那就选。”张沈薇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还是说，你希望我来帮你选？我的眼光，可未必是你承受得起的。”

这句威胁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玛希狩浑身一颤，在极致的慌乱和屈辱中，她的目光终于找到了唯一的焦点——眼前的张沈薇。

她穿着剪裁合身的丝质衬衫，领口微开，隐约可见精致的锁骨。那是一种活生生的、带着体温的诱惑，与柜子里那些冰冷的“标本”截然不同。

一个疯狂的念头攫住了她。

“我……”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含着泪水，声音颤抖却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想要……你身上的。”

张沈薇明显愣住了，随即，她眼中那冰冷的审视慢慢融化，漾开一圈一圈浓得化不开的兴味。她笑了，是那种掌控者看到猎物做出了最令她满意的选择时的笑。

“哦？”她拖长了语调，像在品鉴一件有趣的艺术品，“玛导，你很有眼光。但是，我身上的东西，可是‘非卖品’。”

她伸出手，指尖再次抚上玛希狩的脸颊，触感冰凉，“你打算……拿什么来换？”

“我……”玛希狩的防线彻底崩溃了。她还能拿什么来换？她的尊严、她的骄傲，早已在刚才的对视中被碾得粉碎。“我没有……什么都没有了……”她绝望地闭上眼，一滴泪终于滑落。

“不，你有。”张沈薇的指腹接住那滴泪，在她脸颊上缓缓抹开，动作带着一种残忍的温柔，“你的眼泪，你的屈辱，你现在这副样子……就是最好的交换。”

她收回手，没有再多看玛希狩一眼，优雅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纽扣。

玛希狩被迫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件昂贵的衬衫从她光洁的肩头滑落。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情欲，只有一种冷漠的、程式化的展示。张沈薇从身上取下一件贴身的黑色蕾丝内衣，随意地转身，递到她面前。

“拿着。”

玛希狩像被烫到一样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接过那件还带着对方体温的“标记”。那温热的触感让她感到一阵晕眩，既是得偿所愿的狂喜，又是堕入深渊的恐惧。

“记住这种感觉，玛希狩。”张沈薇重新穿好衬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高高在上，“这是你求来的第一个印记。从今往后，你身上的每一个印记，都会比上一个……更昂贵。”

晚上八点，医院附近的小餐厅。

丘球儿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饭，对面宋悦萱的脚踝重新包扎过，精神好了不少，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惧和好奇。

“球儿姐，”宋悦萱忽然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那个玛导……她和张总，是不是……”她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丘球儿心里一紧：“小孩子别乱猜。”

“我不是乱猜。”宋悦萱的脸有些发白，“我下午看到了。玛导看张总的眼神……很奇怪。就像……就像快淹死的人看着唯一一根稻草。”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球儿姐，你说……在这种人身边，是不是都要付出点什么？除了努力之外的……东西？”

丘球儿停下了筷子。宋悦萱的敏锐让她心惊。她想起了自己和另一位“张总”的纠葛，那些看似温和的帮助背后，同样标着隐形的价格。

“悦萱，”她艰难地开口，“这个圈子很复杂。我们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底线，别走错路。”

“底线？”宋悦萱喃喃自语，眼神有些茫然，“可如果，连你的路都是别人给的，底线又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让丘球儿哑口无言。她只能伸手，用力握住宋悦萱微凉的手：“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有彼此。我们互相看着，就不会走丢。”

宋悦萱用力点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到一丝力量。可她心里明白，有些路，终究只能一个人走。而路的尽头是坦途还是悬崖，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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