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了，排练室里只剩下露娜和羚萌两人。

“露娜。”羚萌突然站起来，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意的眼睛此刻亮得像有火在烧，“我们把《破》和《裂缝》合在一起吧！一首是你的过去，一首是我的过往。你的歌写的是地下通道，我的歌写的是服装厂，我们都是从裂缝里爬出来的人，我们的歌应该……应该能长在一起！”

露娜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兴奋而脸颊泛红的女孩。她下意识地想勾起一个完美的微笑，肌肉却在中途僵住，最终，一个从未在镜头前出现过的，带着一丝释然和苦涩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

“好。”她说，声音里有尘埃落定的平静，“那我们就唱一首，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歌。”

下午两点，排练室里，两种截然不同的音乐在空气中笨拙地试探、碰撞。

露娜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流淌出的旋律干净、精准，带着学院派的优雅。羚萌抱着那把断了一根弦的旧吉他，拨出的和弦粗粝、生涩，却像野草一样充满了生命力。起初，它们格格不入，像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不对，这里……”露娜停下，指尖悬在琴键上，“我的旋律太……太满了，它没有给你留出呼吸的空间。”

羚萌也停下，用力地按着琴弦：“是我的和弦太简单了，像打补丁，贴不上你那么漂亮的布料。”

她们反复地唱着、改着、磨合着。露娜试着拆解自己华丽的乐句，留下最质朴的骨架；羚萌则摸索着更丰富的和弦，试图用粗糙的沙砾去填补旋律的缝隙。

终于，当羚萌再次唱起“我站在地下通道，贩卖无人问津的歌”时，露娜的钢琴轻轻地跟了进去，几个简单的音符，像寒夜里远处传来的回响。而当露娜唱到“可是裂缝里有光啊！破碎处会开花！”时，羚萌的吉他猛地扫弦，那粗粝的声音像磐石，稳稳地托住了她几近撕裂的高音。

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一个清澈如冰，一个沙哑如火，冰与火的交融，竟淬炼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她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好呢？”羚萌停下来，抬头问道。

露娜垂眸，看着黑白琴键上自己手指的倒影，绿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光彩。

“就叫《破水之音》吧。”她轻声说，“‘破’是破茧而出，‘水’是羊水，是生命最初的啼哭。我们要打破那些包裹着我们的壳，发出属于我们自己的、第一声真实的声音。”

“破水之音……”羚萌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睛一下子亮得惊人，“好名字！”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找到同类的欣喜，也有并肩作战的决绝。

下午四点，方海莲娱乐大楼顶层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隔绝了城市的喧嚣，空调的冷气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如弦。

张沈薇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投影幕布。上面，正是露娜和羚萌排练的无声监控画面。

“各位，这就是《心跳计划》的破局点。”她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露娜的‘完美’，加上羚萌的‘真实’，会成为这一季，乃至近三年来，偶像市场上最成功的一次化学反应。”

“张总监。”市场部经理王胖子推了推眼镜，肥胖的脸上写满了忧虑，“我必须提醒您，露娜是我们公司最顶级的S级资产，‘完美天使’这个人设我们花了三年时间，投入了近九位数的营销费用才建立起来。现在突然推倒重来，风险评估报告显示，我们可能会流失超过百分之四十的核心粉丝。”

张沈薇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讥讽”的弧度。“王经理，你的报告我看过了。写得很好，数据详实，逻辑严谨，只有一个问题——它是用过去的尺，去量未来的路。”

她用遥控器切换了屏幕，一组陡峭下滑的曲线图触目惊心地出现。

“露娜的粉丝黏性连续三个月下滑，直播打赏金额从峰值跌落百分之六十，评论区‘老婆’‘天使’这类关键词的占比，正在被‘有点腻了’‘像个假人’快速取代。”张沈薇的声音陡然变得锋利，“你的‘核心粉丝’已经变成了‘核心负债’，他们正在用脚投票，而你还在抱着那份过时的资产评估报告，担心你的‘天使’会不会摔跤？”

王经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同意王经理的担忧，但从另一个角度。”公关部总监李姐开口了，她四十岁上下，干练而审慎，“张总监，我们现在不是在做产品转型，我们是在‘制造’一个故事。一个经营了三年的完美偶像，突然爆出有过在地下通道卖唱的‘黑历史’……公众的第一反应不会是共情，而是‘欺骗’。他们会觉得我们把他们当傻子耍。这种叙事一旦失控，引发的舆论海啸，足以吞掉我们整个公关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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