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休息室。
空气里残留着舞台灯光的燥热。
冯米哆坐在沙发上,膝上摊着那沓泛黄的《尘埃里的星》乐谱。
她扭头看向窗外。
兰臻坐在她身旁的地毯上,抱着吉他,漫不经心地拨出一个沉闷的和弦。
“米哆姐,”兰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后悔吗?”
冯米哆的睫毛颤了一下,她转回头看着兰臻。
“后悔什么?”
“后悔成为‘天使歌姬’。”兰臻抬起头,直直地看她。
冯米哆沉默了许久。
她终于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个难看的弧度。
“我不后悔成为‘天使歌姬’,那是很多人一辈子都爬不到的山顶。”她的声音很轻,“我后悔的是……我亲手杀了那个写出《尘埃里的星》的自己。”
兰臻拨弦的动作停了。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覆上冯米哆放在乐谱上冰凉的手背。
“那现在呢?被杀掉的那个你……还能找回来吗?”
冯米哆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兰臻。
“我在找。”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愿……还来得及。”
就在这时,门被不轻不重地推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规律,带着一股压力。
张沈薇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
她的注意力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
“看来,情感测试的结果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她优雅地在沙发对面坐下,将文件扔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恭喜,你们的‘姐妹情深’打动了观众。”
冯米朵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抽回了手。
她坐直身体,恢复了那副疏离客套的样子。
兰臻则警惕地看着张沈薇。
“所以呢?”冯米哆淡淡地问。
“所以,节目组决定,给观众他们想看的东西。”
张沈薇身体前倾,双手交叠,精准地切入两人之间。
“你们将合作一首新歌,主题是‘陪伴’。”
冯米朵的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兰臻却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陪伴’?张总监觉得,什么是陪伴?”
张沈薇笑了。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观众觉得什么是陪伴。”
她顿了顿,转向冯米哆。
“比如,一个完美的天使,终于愿意走下神坛,去拥抱一粒卑微的尘埃。这个故事,观众很喜欢。”
冯米哆的脸色瞬间白了。
这句话精准地捅进了她的旧伤口。
她放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攥住沙发软垫。
“我不是尘埃。”兰臻的声音冷了下来,她直视着张沈薇,毫无惧色,“米哆姐也不是什么天使。”
“哦?”张沈薇饶有兴致地挑眉,“那你是什么?拯救者?还是……新故事里的另一个主角?”
“我谁也不是。”兰臻抱紧了吉他,“我只是在唱我想唱的歌,告诉她,她不必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
“说得好。”张沈薇轻轻鼓掌,掌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们不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能走多远。”
她的注意力重新锁定冯米哆,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
“这首歌,只有一个要求——真实。”
“我不要舞台上那个戴着面具的‘天使歌姬’,也不要一个只会唱民谣的吉他手。”
“我要你们把面具和盔甲都砸碎,把最见不得光、最不堪的自己掏出来,唱给所有人听。”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冯米哆愈发苍白的脸,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米哆,别人给你搭好的笼子,你住了五年,还打算住一辈子吗?”
“现在,钥匙就在你手里。”
她指了指兰臻。
“抓住她,或者……继续做你那个完美又空洞的‘天使’。你选。”
傍晚六点,创作营练歌房。
夕阳的余晖从落地窗泼洒进来。
冯米哆坐在钢琴前,红色长发被染上了一层光晕,但她的背影却显得单薄。
她修长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兰臻坐在她对面,在地毯上圈着腿,面前摊开的白纸上,只有几个不成形的音符。
“米哆姐,”兰臻突然抬起头,“你觉得‘陪伴’是什么?”
冯米哆的手指终于落下,却只按出了一个沉闷的单音。
她沉默了很久。
“以前我觉得,陪伴是站在万人中央,把歌声唱给台下每一个荧光棒。”
她轻声说,带着自嘲。
“现在我觉得,那不是陪伴,是……献祭。”
“我把真实的自己献祭给那个叫‘天使歌姬’的神像,然后用完美的歌声,去安抚一群和我一样孤独的人。”
“为什么会是孤独的?”兰臻不解。
“因为隔得太远了。”冯米哆转过头,看着窗外正在沉没的落日。
“聚光灯是墙,音响是墙,‘天使’这个名号是更高更厚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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