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得化不开。
距离雁回关仅数十里的一处隐蔽山谷处,定远军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夜幕下悄然休整。
白日里强行军带来的尘埃尚未落定,又被刻意压低的声响和熄灭的火光所掩盖。
只有巡哨士兵甲叶摩擦的细微声响,昭示着这支复仇之师的锋芒并未因疲惫而稍减。
中军帐内,灯火如豆,映照着北境舆图上“雁回关”那三个刺眼的朱砂字。
沈峰负手而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腰间冰冷的兵工铲柄。
野狐岭的胜利并未带来丝毫懈怠,反而让他的眼神更加锐利如鹰,死死盯着这座扼守着鹰愁涧咽喉的雄关巨隘。
帐帘微动,展红菱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然闪入。
她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锐利。
“元帅,”展红菱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异常,“关内情况已探明。守将名为库尔班,乃乌图鲁心腹之一,性情暴戾,好酒色。其麾下兵马约八千,其中三千是其本部精锐,余者多为征召兵。”
“关墙高大坚固,箭楼林立,滚木礌石、火油储备充足。不过……”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据城内暗线回报,自赤鲁花兵败头颅悬于平阳城楼的消息传来,库尔班虽在部将面前强撑悍勇,斥责赤鲁花无能,但其营中已隐隐弥漫恐慌。加之我军破野狐岭如摧枯拉朽,速度远超其预料,此刻关内守军,已成惊弓之鸟。”
“至于库尔班本人,此刻正……”
雁回关,守将府邸。
烛火摇曳,酒气熏人。
库尔班袒露着毛茸茸的胸膛,一手搂着个妖艳的北莽女子,一手抓着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腿,正啃得满嘴流油。
女子咯咯娇笑着,将酒杯递到他唇边。
“将军勇猛无敌,那沈峰小儿只敢用些下作手段暗算赤鲁花那等蠢货,怎敢来触您的虎威?来,再饮一杯……”
库尔班被奉承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着灌下一大杯烈酒,油腻的大手在女子身上肆意揉捏。
“砰!”房门被猛地推开,副将阿速台一脸忧色地闯了进来,看到眼前景象,眉头紧锁。
“将军!”阿速台语气急促,“探马回报,沈峰主力已在关外数十里处扎营!野狐岭被破得太快,我军损失惨重,关内军心浮动!”
“军师那边也派人传话,让您务必小心为上,切勿重蹈赤鲁花覆辙!沈峰此人,诡计多端,尤其擅长夜袭和那天雷邪法!”
库尔班被扰了兴致,满脸不耐地挥了挥油手,带起一片油腻腻的光泽:“阿速台,你太胆小了!赤鲁花那个蠢货是自己找死!我库尔班可不是他那种没脑子的莽夫!”
“雁回关高墙深池,沈峰小儿拿什么来攻?用人命填吗?他那点兵马,够填几回?”
他灌了口酒,眼中带着轻蔑和不屑:“军师就是太谨慎,被赤鲁花那废物吓破了胆!沈峰一路急行军到此,人困马乏,今晚必定缩在营里当乌龟!等明日,看本将军怎么……”
他话未说完,又被怀中的女子缠住,淫笑着低下头去:“小美人儿说得对,本将军的‘虎威’,现在就要让你尝尝……”
阿速台看着沉迷酒色的主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忧心忡忡地退下,亲自去巡视城防。
山谷中军帐内。
“……库尔班此刻正沉溺酒色,其副将阿速台虽忧心忡忡,但难以劝谏。”展红菱汇报完毕。
沈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眸子在烛光下寒光闪动,仿佛两粒淬火的星辰。
他缓缓走到沙盘前,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座雄关之上。
“雁回关,易守难攻。”沈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强行攻打,纵能拿下,也必是尸山血海,损我元气,正入乌图鲁下怀。他巴不得用这雄关,耗尽我定远军的血。”
“那元帅的意思是……”一旁的陶明忍不住问道。
“疲敌!”沈峰猛地抬头,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在黑暗中划过的闪电。
“库尔班骄狂,守军惊惧,此乃天赐良机!我要让他们这漫漫长夜,不得片刻安宁,成为惊弓之鸟!直到精神彻底崩溃!”
他转向步星和狄不过,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步星!你立刻带人利用现有火药、麻布、竹篾,赶制‘天灯’!不求载重,能携五斤火药升空即可!越多越好!”
步星眼睛一亮,瞬间领会:“明白老大!我这就去办!”
“狄不过!”沈峰目光转向最信任的护卫,“你从巴屠小队及各部骑兵中,挑选三百名最精悍的骑手!备好火油罐、火箭!待‘天灯’升空,目标关墙之后营舍、仓库、马厩!无需接战,以火箭引燃‘天灯’,投掷火油罐制造混乱后,立刻远遁!”
“记住,只扰,不战!一击即走,循环往复!”
“得令!”狄不过抱拳,眼中燃起战意。
“陶明、雷猛!”沈峰继续下令,“你二人负责接应狄不过部,同时组织士兵轮班休息。骚扰部队亦分三组,轮番出击!要让关内敌军,整夜都如坐针毡,疲于奔命!其余将士,养精蓄锐,明日凌晨,破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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