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两道目光如冷电般交击!
张睿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全身肌肉绷紧,下意识地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柄,呼吸屏得死死的。
那道身影凝固在档案架前,保持着抽拉卷宗的姿势,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张睿藏身的阴影。月光从其身后门缝漏入,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充满危险力量的轮廓。
时间仿佛凝滞。每一秒都如同刀尖上行走,充满了致命的不确定。
是他!李彪!他虎口上那道月牙形的旧疤,在微弱光线下隐约可见,绝不会错!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也在查粮饷案?还是……他就是案中之人?他此刻是友是敌?
无数念头在张睿脑中疯狂冲撞。率先发声承认身份?还是继续隐匿,赌对方未能完全确定自己的存在?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值房外远处,忽然传来了巡夜士兵模糊的口令声和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打破了室内凝固的死寂。
档案架前的黑影(李彪)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他极其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并非扑向张睿,而是以一种与他体型不符的灵巧,无声地将抽出一半的卷宗塞回原处,身形一矮,如同鬼魅般掠向房门,闪身而出,并轻轻带上了门闩。
整个过程发生在眨眼之间,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脚步声渐近,又从值房门外经过,逐渐远去。
文书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和黑暗,只剩下张睿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耳膜内咚咚作响。
他依旧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足足又等了一刻钟,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异动后,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内衫。
李彪没有揭穿他,反而选择了离开。
为什么?
是顾忌外面的巡夜士兵?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还是……另有深意?
张睿的大脑飞速运转。李彪的行为充满了矛盾——白日里的警告提点,夜间的诡异探查,方才的意外遭遇和黯然离去……这个人如同笼罩在迷雾中,难以看清其真实面目和立场。
但他潜入文书房,目标明确地寻找那些档案,证明他绝对与粮饷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此地不宜久留!
张睿不再犹豫,他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挪出,侧耳倾听门外动静,确认安全后,轻轻拉开门闩,闪身而出,又仔细将门恢复原状。
夜色深沉,寒风拂面。他借着阴影的掩护,快速离开营区,一路上心神不宁,李彪那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仿佛一直在背后盯着他。
回到家中,妹妹已然熟睡。他闩好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久久无法平静。
今夜之事,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黑暗的大门。京营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浑、更深。小小的新兵营盘剥、老兵欺压只是冰山一角,其下隐藏着的是牵扯到上层军官、甚至可能直达兵部的巨大贪腐黑幕。
而他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半只脚踏入了这泥潭之中。王守仁的赏识既是护身符,也可能成为催命符。
接下来的几天,张睿表现得异常低调。他更加严厉地操练自己那一旗人马,将李彪指点的一些技巧和阵型变化融入其中,使得赵黑子等十人士气高涨,进步显着,在新兵中愈发显眼。但他本人却尽量避免与营中其他军官产生不必要的接触,对于各种打探和风言风语,一律以沉默应对。
王把总等人见他如此“识趣”,虽然依旧冷淡,但明面上的刁难倒是少了许多。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
兵部调查粮饷案的风声越传越盛,营中气氛日渐压抑。偶尔能看到高级军官行色匆匆,面色凝重。关于那名被关押的闹事军士的传言也多了起来,有的说他已被秘密处决,有的说他咬出了不少上官,众说纷纭。
这日傍晚,张睿正准备下值回家,李彪的亲兵忽然过来传话:“张小旗,总旗大人让你去一趟。”
李彪来了。张睿心中微凛,整理了一下衣甲,跟着亲兵来到李彪的值房。
值房内,李彪独自坐在案后,正在擦拭他那把永不离身的腰刀。油灯的光芒跳跃不定,映得他脸色晦暗不明。
“来了。”他头也不抬,声音平淡。
“总旗大人找属下有何吩咐?”
李彪放下车刀布,拿起案上一份文书,丢给张睿:“看看。”
张睿接过一看,是一份新兵操演评核文书,上面赫然有他和他那一旗人的评价,措辞颇为积极,尤其是对他个人的“勤勉善任、颇通技击”的评价,与王把总平日态度大相径庭。落款处盖的却是王把总的私印。
“王把总倒是会做人情。”李彪淡淡道,听不出喜怒,“看来王主事的面子,确实不小。”
张睿沉默不语,将文书递回。他知道这只是开场白。
李彪接过文书,随手扔在一边,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张睿脸上,忽然问道:“那晚在文书房,你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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