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记,您来得正好!”柳明远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他引着我走向一排特别设计的深液流水培槽。“看这生菜的根系,洁白、发达!我们根据西山基地数据库里找到的几种营养液配方,结合现场水质进行了微调,效果显着!生长周期平均缩短了百分之十八到二十二!这意味着同样的时间内,我们能收获更多的蔬菜,维生素补充不再是奢望!”
他没有停留在理论,而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茂密的叶片,露出下面错综复杂的白色根须,像一位展示毕生杰作的艺术家。
我们穿过这片绿色的“工厂”,来到温室边缘一片被帆布和额外加装的暖光灯特别照料的区域。这里的氛围更加庄重,几名同样面带风霜、但眼神专注的“农民”——他们中有战前真正的农民,也有后来学会种植技能的幸存者——正拿着放大镜,仔细检查着麦穗。金黄色的麦穗沉甸甸地低垂着,在灯光下泛着温暖而饱满的光泽。
“老周,给书记报告一下!”柳明远对其中一位年纪颇大的农民喊道。
老周立刻放下放大镜,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和庄稼人特有的朴实:“陈书记!这第一茬春小麦,我们昨天刚收割完最后一块试验田!秆子壮,穗头大,籽粒也饱满!”他搓着满是老茧的手,语气激动,“我们按柳教授教的法子,精耕细作,不敢有半点马虎。算下来,亩产大概有……有二百三十斤左右!”
这个数字,放在旧时代或许不值一提,但在此刻,却重若千钧。柳明远接过话头,声音沉稳了许多:
“首长,老周他们功不可没。没有他们日日夜夜守着温湿度,手动授粉,防治病虫害,光有技术也不行。这二百三十斤,是我们的起点。算上我们之前收获的土豆、南瓜和这些水培蔬菜,如果能严格控制住人口增速,再配合狩猎队和采集队的收获,我们自产的食物,大概能支撑全体人员三个月的最低消耗了!”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郑重:“这不仅仅是数字,首长。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这片土地上,种出了足以延续文明的希望。我们不再是完全依赖废墟里发霉的存货和用命换来的缴获了。”
这确实是零的突破,是安全区从纯粹的消耗者向生产者转变的里程碑。我注意到老周和其他几位农民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骄傲。他们或许不懂高深的理论,但他们用汗水和经验,让土地再次给出了回报。
离开主温室,旁边的几个联栋薄膜温室里,景象同样喜人。
土豆的植株郁郁葱葱,地下正孕育着块茎;各种耐寒的叶菜长势良好。
而在园区景观湖旁规划出的养殖区里,则是另一番热闹景象。鸡舍里传出“咯咯”的叫声,兔子在笼子里快速繁殖,几头从周边养殖场里“抢救”的珍贵母猪被单独圈养在干净温暖的猪圈里,由专门的饲养员精心照料。它们代表着未来可持续的肉食和脂肪来源。
就在养殖场外,我看到了更令人动容的一幕。
一队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正排着队,每个人从小窗口里领到一小块刚刚蒸好的、黄澄澄的鸡蛋糕。那鸡蛋糕看上去很简单,只在表面撒了一点点珍贵的盐粒。
但孩子们双手捧着,像捧着绝世珍宝,小口小口地咬着,脸上洋溢着纯粹而满足的幸福。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甚至不舍得一下子吃完,小心地掰下一半,用干净的手帕包起来,想必是要留给辛苦工作的母亲。
这一幕,比柳明远的所有数据和老周的所有汇报,都更能说明这片土地上萌发的生机是何等珍贵。
然而,希望的嫩芽总是生长在现实的荆棘之中。当我步入由原园区餐饮中心改造的大食堂时,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植物的清香,而是大锅饭菜的味道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虽然餐食不再是最初那种仅能果腹的、看不出原材料的糊状物,出现了清晰的蔬菜甚至偶尔的肉丁,但配给窗口前排起的长龙,以及炊事兵手里那把严格按照刻度打饭的勺子,都无声地诉说着资源的极限。
我站在角落观察。
负责围墙警戒和巡逻的战士碗里,能看到明显的肉丁和油花,他们的配给量也稍大,这是维持战斗力的必要投入。
而普通居民的碗里,则以蔬菜和杂粮饭为主,但分量尚可。
视线转向食堂角落专门划出的俘虏用餐区,气氛则沉闷得多。他们碗里主要是稀薄的菜汤和颜色较深的杂粮饭,几乎不见油腥。
这种差异是管理手段,是为了维持秩序和激励,但也像一道微小的裂痕,潜藏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我听到有居民低声抱怨俘虏消耗了太多粮食,也看到俘虏眼中麻木之下隐藏的不甘与渴望。
新增的数百名俘虏、新编入的三个齐装满员的连队,像一块块沉重的巨石,投入安全区本就不大的资源池塘,激起的涟漪正在冲击着每一个环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