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远和老周们耕耘出的新芽,虽然带来了希望,但要想让这片希望的田野真正支撑起所有人的未来,我们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离开那片充满生命气息的绿色世界,我走向了位于园区另一侧的原工业展览区。
空气中的味道骤然一变,从湿润的泥土芬芳转为刺鼻的金属切削液、机油和隐约的臭氧味。这里的声音不再是植物的静默生长,而是各种机器交响——车床低沉的轰鸣、铣床有节奏的啃噬声、砂轮打磨的尖锐嘶鸣,共同构成了一曲属于工业的、略显嘈杂却充满力量的乐章。
周茂志早已在车间门口等候,他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首长,您可算来了!快看看咱们的‘家底’!”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我引了进去。
车间内部空间巨大,原本的展台被拆除,地面画着清晰的功能区划线。
那几台从西山基地费尽千辛万苦搬运、修复过来的车床、铣床、钻床,如同几头沉默的钢铁巨兽,被安置在车间的核心区域,构成了所谓的“工业母机”区。它们是所有梦想的起点。
“规划我们是这么定的,”周茂志一边走,一边用他的手比划着,
“那边,是维修区,主要负责修复前线送下来的损坏装备,小到步枪撞针,大到步战车的变速箱外壳,能修尽修!中间是零部件复刻区,这是我们的重点攻关方向!那边是工具与农具制造区,咱们不能光顾着打仗,老百姓和农场也需要家伙事儿!”
他的话语速很快,充满了自豪。我们首先停在复刻区。一个老师傅正带着两个年轻学徒,围在一台车床前。老师傅头发花白,眼神专注得像在进行外科手术,他正在加工一个结构复杂的金属零件。年轻的学徒则紧张地盯着老师的每一个动作,额头上渗出汗珠。
“看这个!”周茂志拿起一个刚刚加工完成,还带着余温的零件,递到我手里。它沉甸甸的,表面光洁,棱角分明。“这是ZTZ-99B主战坦克履带上的一个诱导轮轴承座!以前这玩意儿坏了,整个诱导轮就得报废,坦克就得趴窝!现在,”
他用力拍了拍身旁那台老式车床,“咱们自己能造了!材料是拆了基地里几台废弃的通风机组,融了重铸的毛坯,精度靠老师傅的手和经验来保证!”
我掂量着这个冰冷的金属件,它不仅仅是一个零件,它是安全区工业能力从零到一的象征。这意味着我们的装甲力量,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一次性”的窘境,拥有了持续作战的潜力。这种潜力,在未来的消耗战中,可能比多一辆坦克更重要。
周茂志又引着我看了旁边工作台上摆放的一排排修复好的步枪零部件、发电机替换的叶片、以及用废旧钢板冲压打造的工兵锹和锄头。
“成果是实实在在的!”他如数家珍,“自打这车间正式运转起来,我们已经累计修复了超过两百件(套)各类军民用装备,复刻了三十七种之前无法自产的零部件,包括三种规格的枪管膛线修复刀具!生产效率比纯手工的时候提升了近五倍!”
然而,就像光鲜的麦穗下必然藏着吸吮养分的根系问题一样,周茂志脸上的兴奋很快被一层深重的忧虑所覆盖。
他把我拉到车间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指着一旁堆积如山的、颜色形态各异的金属“废料”说:
“首长,规划再好,成果再喜人,也绕不开最根本的瓶颈——材料!”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我们缺的是标准化的型材——特定规格的钢板、圆钢、管材。我们现在全靠‘拆东墙补西墙’,把一切能找到的废旧金属——从敌人坦克的残骸到废墟里的钢筋门窗——熔炼了来用。成分不稳定,性能没保证,加工起来事倍功半。”
他拿起一把已经明显磨损、刃口崩缺的合金车刀,语气带着痛惜:
“还有这些!高精度加工刀具和量具!它们是工业的牙齿和眼睛!消耗极快,而我们完全没有生产能力。仓库里从西山找到的库存用一把少一把。没有它们,这些‘母机’就是一堆废铁!”
他指向窗外,远处,为整个园区供电的柴油发电机组正在轰鸣,黑烟不时从排气口喷出。“还有它——能源!”周茂志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些机器都是电老虎,为了保障它们全力运行,居民区晚上必须分区限电。柳教授那边的温室补光、情报中心那些一刻不能停的服务器,都在跟咱们抢电!这就像是几个人在争抢一杯水,谁都渴,但水就这么多。”
最后,他带我看了角落里一个用帆布半遮盖着的、略显简陋的小型铸造炉和一套手动锻压设备。“这是我们规划中的材料初级加工线,”他解释道,
“希望能把回收的金属初步提纯、铸造成标准一点的毛坯,减少对‘工业垃圾’的依赖。但……缺乏耐高温耐火材料,缺乏专业的冶金工程师,效率低,质量也难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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