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干透，灵田的青禾上挂着碎银似的水珠。云逍蹲在田埂边，指尖把最后一把灵草肥埋进回春藤的根须里——草肥是他昨夜用金线草渣混了老黄牛的粪便熬的，黑褐色的膏体沾着清苦的草香，渗进泥土时，回春藤的叶片立刻翘了翘，像在说“够了够了”。
身后传来木屐的声响，王婶的大嗓门先飘过来：“逍儿，把这坛腌萝卜带上！中州的菜肯定没咱村里的鲜，就着粥喝能润嗓子。”她颠着小脚跑过来，竹篮里的腌菜坛撞出清脆的响，坛口封着的红布上，还沾着她刚擦的手汗。云逍站起身，双手接过：“王婶，上次您家孙子的发热症，还是用回春藤熬的药，这坛萝卜我可不敢收——”“收着！”王婶把竹篮往他怀里一塞，眼眶红了，“要不是你上次拦着李家的人，我家小柱子早被拖去喂邪修了。这萝卜是我腌了半年的，比灵草还金贵呢！”
赵叔的猎刀拍在云逍肩膀上时，他差点没站稳。那刀鞘是用老牛皮做的，裹着赵叔特有的旱烟味：“小子，中州的野兽比村里的山猫凶，这刀是我当年猎熊用的，砍骨头跟切豆腐似的。”他的拇指蹭了蹭刀身的锈迹，声音突然低了：“要是遇到麻烦，别硬扛——实在不行，就回来，青岚村的猎队还能帮你挡两刀。”云逍摸着刀鞘上的熊爪印，鼻尖发酸：“赵叔，我记住了。”
小豆子的纸鸢突然撞在他腿上。那纸鸢是用旧年画做的，画着个胖娃娃抱鲤鱼，尾巴飘着三根细竹篾：“云哥哥，你要去中州对吧？”小家伙仰着脑袋，鼻涕泡都出来了，“我爹说中州有会飞的船，你能不能帮我带个船模？”云逍蹲下来，用袖口擦了擦他的鼻子：“行，等我回来，给你带个比屋顶还大的船模——还要带灵果，甜得能把舌头化掉的那种。”小豆子立刻笑开，举着纸鸢跑远，嘴里喊着“云哥哥要带大船模咯！”，纸鸢的尾巴在晨雾里晃成小旗子。
祖屋的门帘掀起来时，林秀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她攥着个蓝布包，往云逍怀里塞：“这里面是你爹的旧伤药，还有我熬的姜茶膏，中州的冬天比村里冷，你每天早上去拿热水冲一勺——”“娘。”云逍抓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眼角的细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和爹在家，别太操劳。”林秀的眼泪掉在蓝布包上，晕开个小湿痕：“要是想娘了，就托人带个信——哪怕就写个‘安’字，娘也能放心。”
云战坐在门槛上，手里摸着墨尘给的聚魂玉。那玉已经不再是之前的灰白色，而是泛着暖光，像晒了太阳的鹅卵石：“逍儿，到了中州，先去丹宗找徐长老。”他的声音里带着旧伤的暗哑，“当年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他欠我个人情——你的混元灵体，别轻易露给外人看，幽冥阁的狗东西，鼻子比灵犬还灵。”云逍点头，指尖碰了碰腰间的青铜小锄——那是母亲去年给他打的，锄柄上刻着“逍儿”两个字，摸起来还带着母亲的温度。
云岚拽着他的衣角，左额的闪电胎记泛着淡红：“哥哥，我会每天给灵田浇水的。”他晃了晃手里的小锄头——那是云逍用旧铁条改的，比他的胳膊还短，“昨天我还帮回春藤除了虫，王婶说我比你小时候还能干！”云逍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岚儿真厉害。等我回来，教你炼灵肥——比你现在用的，管用十倍。”云岚立刻蹦起来，举着小锄头喊：“一言为定！”
苏清月背着剑匣走过来，雪团蹲在她肩膀上，爪子扒着她的银环：“云逍，马车都套好了。”她的指尖碰了碰云战的肩膀，运起灵力帮他揉了揉旧伤：“伯父，等我们回来，我带天衍宗的疗伤药——比丹宗的还管用。”云战笑着点头：“清月，多亏你陪逍儿去中州——要是他犯傻，你就抽他两剑，别客气。”苏清月立刻笑出声，银铃般的声音撞碎晨雾：“放心吧伯父，我早备好了剑鞘，就等他犯傻呢！”
墨尘的残魂飘在槐树枝头，白衣泛着暖光。他的指尖碰了碰云逍的额头，檀香气息裹着柏叶香：“臭小子，到了中州别丢云家的脸。”他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欣慰，“要是遇到打不过的，就喊我——虽然我只能出三次手，但对付几个小喽啰，还是够的。”云逍笑着抬头：“墨叔，你上次说要教我阵法，别忘了啊。”墨尘的袖口晃了晃，像在拍他的脑袋：“等你到了筑基期，我再教——现在？先学会怎么躲暗器吧！”
马车的轱辘声碾过晨露时，乡亲们的挥手声像潮水般涌过来。云逍坐在马车上，回头望着青岚村的灵田——青禾在风里摇晃，回春藤的叶子泛着绿光，柏树上的纯阳液还在闪着微光。小豆子的纸鸢突然飞起来，掠过灵田的上空，胖娃娃的脸朝着马车的方向，像在说“再见”。
苏清月的天衍剑斜靠在马车里，雪团蜷在她腿上，爪子抱着云岚给的纸船。云逍摸着怀里的腌菜坛，闻着里面的萝卜香，突然想起王婶的话：“逍儿，要是想村里的味道了，就吃口萝卜——比灵草还管用。”他的指尖碰了碰胸口的聚魂玉，玉里传来墨尘的气息，像太奶奶当年的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马车转过山坳时，青岚村的炊烟升起来了。那烟是淡蓝色的，裹着灵田的香气，飘得很远很远。云逍望着炊烟的方向，轻声说：“我们会回来的。”苏清月笑着应：“当然——等我们把幽冥阁的狗东西收拾了，就回来种灵田，养一群雪团那样的灵兽，再娶个——”“苏清月！”云逍的耳朵红了，伸手去捂她的嘴，雪团被惊醒，爪子扒着他的袖子，“喵”了一声，把所有人都逗笑了。
晨雾慢慢散了，太阳升起来，照在马车上，洒下一片金光。云逍望着前方的路——那路通向中州，通向未知的危险，也通向希望。他攥紧怀里的蓝布包，里面装着母亲的姜茶膏，装着乡亲们的心意，装着云家的传承。
风里传来灵草的香气，像在说：“走吧，孩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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