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在林默的世界里,时间本就是一个可以被调整的变量,一个浮点数,他高兴了甚至可以把它定义成一个字符串。但此刻,它凝固了。不是停止,是凝固。像一块被瞬间抽干所有热量,从液态化为固态的琥珀。他,以及他周围的一切,都是琥珀里的那只倒霉虫子。
`{Scope: Radius_200m_From_Anomaly}`
`{State: Locked (Value: const)}`
这行代码像一道神谕,烙印在林默的视野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令人作呕的最终性。const,常量。在程序员的世界里,这就是圣旨。一旦定义,便不可更改。世界,被加上了一把绝对的锁。
那些刚刚还在他意志下绽放的蒲公英,此刻静止在半空中,每一根绒毛都维持着将飞未飞的姿态,像是拙劣的三维模型渲染到一半卡住了。空气的流动,光线的折射,尘埃的悬浮……所有物理规则,都被粗暴地“写死”了。这是一个静态的、不允许任何变量存在的地狱。
而地狱的看守,正从街道的尽头,一步一步走来。
那个代号为“锚”的男人。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的距离都完全相等,仿佛是用尺子量过。他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一种让林默精神力感到刺痛的“稳定感”。他不是在走路,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将这片“固化”的区域,一寸寸地向林默所在的旧楼碾压过来。
林默试图反抗。他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试图在世界的底层代码中,找到哪怕一个还能修改的字符。
`// 定义:重力常数 G = 0`
`[Access Denied. Reason: Value is constant.]`
`// 定义:“锚”的鞋底与地面摩擦系数 = 0`
`[Access Denied. Reason: Value is constant.]`
`// 定义:空气的定义为“无法穿透的固态墙壁”`
`[Access Denied. Reason: Value is constant.]`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换来的都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拒绝。他的能力,他赖以为生的、视作神之权柄的规则定义,在“锚”的领域里,变成了一个笑话。他就好像一个拥有服务器最高权限的管理员,却发现对方直接拔了主机的电源,换上了一台只能执行“1+1=2”这种固化程序的古董计算机。
你连登录的界面都找不到。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从脚底慢慢淹没上来。这已经不是力量的对抗了,这是权限的碾压。盖亚,那个高高在上的世界意志,终于懒得再用“意外”和“巧合”这种温和的方式来“杀毒”,它派出了专杀工具。
一个专门格式化他这块硬盘的程序。
“锚”越来越近了。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林默甚至能看清他那张毫无特点的脸,和他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倒映出这个世界,只倒映着一行冷酷的指令。
`{Primary_Directive: Neutralize_Anomaly_Lin_Mo}`
林默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但周围的一切,连心跳声的传播介质都被固化了,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内外剥离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不是因为缺氧,而是因为组成“氧气”这个概念的规则,被锁死了。它不再流动,不再能与血红蛋白结合,它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被钉死在墙上的标本。
不行……不能就这么结束。
我还没找到同类,我还没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我还没……还没跟苏晓晓说声再见。
想到那个女孩的笑脸,那个会因为一本旧书的灰尘而打喷嚏,然后揉着鼻子对他傻笑的女孩,林默混乱的大脑中,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清明。
他输在了权限上。他修改不了已经被“锚”锁定的常量。但是……如果,他修改的东西,不在这个“常量”的定义范围之内呢?
“锚”的能力是【法则固化】。他固化的是什么?是物理法则,是这片空间区域的现实参数。他就像一个数据库管理员,将一张表(Table)设置成了只读(Read-Only)。
但如果……我要操作的,根本不是这张表里的数据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一道击穿乌云的闪电,照亮了林默的意识深处。
他无法修改“世界”,但他或许……可以修改“自己”。
“锚”的目标是什么?
`{Target: Anomaly_Lin_Mo}`
这个目标是怎么被识别的?是通过他身上那独特的、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异常”波动。就像一段代码里的BUG,在编译器的错误列表里,会有一个明确的指向它的指针(Poi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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