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秃发木合忍不住开口,“李破那小子……真值得咱们‘归义’?他可是汉人。”
“汉人怎么了?”白音长老头也不回,“草原上的狼,认头狼,不认颜色。李破是李乘风的儿子,苍狼卫的狼崽子——这就够了。”
“可他现在是北境大都督,是朝廷的官。”另一个首领皱眉,“咱们归义过去,是当他的部下,还是……”
“当兄弟。”白音长老站起身,转身看向众人,“李破那小子,跟别的汉官不一样。他分战利品,先分给百姓。他养伤兵,养一辈子。他手下那些汉人兵,看咱们草原弟兄的眼神……没有鄙夷,只有袍泽之情。”
他顿了顿,独眼扫过每个首领的脸:
“咱们草原人,为什么总被北漠欺负?因为咱们散!三十六个部落,三十六个心眼,打起来各顾各的。可汉人为什么能坐拥中原几百年?因为他们‘聚’!一个拳头打出去,比三十六个指头有劲!”
溪水哗哗流淌。
半晌,赫连部的首领赫连勃勃挠了挠头:“长老,您就说吧……咱们到底咋整?”
白音长老咧嘴笑了,露出仅剩的三颗牙:
“整大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铺在石头上——上面用炭笔画着北境、北漠、还有草原的地形。
“李破要打幽州,咱们就帮他打。但打完幽州,不能停。”他手指点在北漠王庭的位置,“秃发浑死了,他弟弟秃发浑术刚上位,王庭正乱。这时候捅一刀……”
他做了个穿刺的手势:
“至少能啃下北漠三郡草场。到时候,咱们草原儿郎,就有过冬的牧场,有养马的草地,有生息的根基。”
众首领眼睛亮了。
草原人最缺什么?不是金银,是草场!有了草场,就能养更多的马,生更多的娃,部落才能壮大!
“可朝廷那边……”慕容部的首领慕容风犹豫,“咱们擅自攻打北漠,会不会……”
“所以咱们要‘归义’。”白音长老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归了义,就是大胤的兵。大胤的兵打北漠,天经地义。等打下来,草场是咱们的,功劳是李破的——他拿功劳向朝廷要赏,咱们拿草场过日子。双赢。”
“妙啊!”秃发木合抚掌大笑,“长老,您这脑子……比汉人还弯弯绕!”
众首领哄笑。
笑完了,白音长老正色道:“传令各部——五日内,所有能战的勇士,到狼神山下集结。带上十天的干粮,最好的刀弓。咱们……去幽州,给咱们的新头狼,撑场子!”
“吼——!”
山谷里,狼嚎四起。
而此刻,幽州城赵府密室,三个老狐狸正在算一笔截然不同的账。
赵元奎、王崇山、孙延年围坐在一张紫檀木圆桌前,桌上摆的不是酒菜,是三大世家百年积累的账本、地契、盐引,还有十几张绘制精细的密道图纸。
“都清点完了。”赵元奎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能带走的现银,一百二十万两。金条,八万两。珠宝古玩……折银约五十万两。加起来,一百七十八万两。”
王崇山舔了舔嘴唇:“三家平分,每家五十九万两……够咱们在江南置办产业,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了。”
“前提是能带走。”孙延年泼冷水,“李破的大军三日后就到,张奎那三万残兵在城外虎视眈眈。咱们这密道……真能通到百里外的黑风渡?”
赵元奎指着图纸上一条用红笔标注的线路:“这条密道,是老夫祖父当年挖的,直通黑风渡的地下溶洞。出口在渡口南岸的芦苇荡里,隐蔽得很。洞里备了三十条船,每条能载二十人——咱们三家核心子弟、亲信护卫,加起来不到六百人,分三批走,一夜就能撤干净。”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那些带不走的产业、田庄、铺面……留给张奎和李破抢吧。等他们在幽州打得头破血流,咱们早就在江南喝茶听曲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笑得像三只偷到油的老鼠。
可就在这时,密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不是约定的暗号。
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赵元奎使了个眼色,孙延年起身,走到门边,压低声音:“谁?”
门外传来管家赵福颤抖的声音:“老、老爷……城外……城外来了支骑兵!约、约五百人,打的是……是‘木’字旗!”
“木先生?!”赵元奎脸色大变,“他不是在漳州吗?怎么……”
话音未落,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报——!”一个浑身是血的私兵冲进来,“家、家主!张奎大军……开始攻城了!这次是真打!云梯、撞车全上了!”
王崇山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完了……前后夹击……”
赵元奎咬牙,眼中闪过狠色:“慌什么!按计划,今夜子时,第一批人从密道撤!让护院家丁上城墙,顶住张奎!能拖多久拖多久!”
命令传下,赵府乱成一团。
而此刻,幽州城外,张奎骑在马上,看着如蚂蚁般涌向城墙的三万大军,独眼在晨光下泛着血红的光。
他手里攥着一封信——是今早从一个“神秘人”手里接到的。信上只有一行字:
“赵家密道,子时开启。先入者,得幽州。——木”
“木先生……”张奎咧嘴笑了,露出满口黄牙,“你倒是会送人情。”
他转头对副将吼道:“传令!全力攻城!今晚子时前,必须拿下东门!”
“那赵家的密道……”
“派五百精锐去堵着。”张奎冷笑,“等赵家那些老狐狸钻出来……老子请他们吃刀片子!”
战鼓震天。
攻城战,正式开始。
而谁也不知道,此刻幽州城地下三十丈深处,那条百年密道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往前走。
陈瞎子闭着眼睛,耳朵贴在湿冷的洞壁上,听着上方传来的喊杀声、擂鼓声,还有……隐约的流水声。
那是黑风渡的方向。
他咧嘴笑了,缺了门牙的牙床在火把映照下显得有点滑稽:
“三条老狐狸……”
“真以为老夫的船……是那么好坐的?”
他拍了拍洞壁。
洞壁深处,传来“咕咚”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
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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