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那双夜枭般锐利的眼睛,以及那个古怪的手势,让苏妙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是敌是友?她无从判断,只能紧紧攥住袖中那枚冰冷的铁木令牌,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就在她屏息凝神,准备应对最坏情况时,那双眼睛的主人,却对着她,极其轻微而又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即,那人如同狸猫般轻巧地翻下墙头,落地无声,几个闪身便避开了院落中可能存在的视线死角,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她的窗下。
整个过程快如鬼魅,显示出极高的身手和对侯府巡逻规律的熟悉。
“窗下,信。”一个压得极低、如同气音般的短促声音传了进来。
苏妙心中一动,犹豫刹那,还是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迅捷地将一个同样用油纸包裹的小物件塞了进来,随即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妙迅速关窗,心脏依旧狂跳。她展开油纸包,里面并非预想中的回信或指令,而是一个小小的、造型奇特的铜制小鸟?小鸟做工精致,喙部尖锐,尾部中空,似乎可以旋开。
这是什么东西?信在哪里?
她拿起铜鸟,借着渐亮的天光仔细端详,忽然发现鸟腹之下,刻着几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微小符号——与那“神机·破军”图纸上的符号同源!
她尝试着旋转鸟尾,“咔”一声轻响,鸟尾果然被旋开了。鸟腹是中空的,里面塞着一小卷浸泡过药水、略显湿润的桑皮纸。
她将桑皮纸取出展开,上面用同样微小的、却清晰无比的淡金色字迹写着:
“巳时三刻,东南角门,运泔水车。”
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解释。但信息明确得令人心惊——他们要在清晨运送泔水的时候,将赵弈混在泔水桶里带出去!
这方法……着实味道不小,风险也极大,但或许是眼下唯一能避开严密搜查、将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运出侯府的办法。而且时间定在巳时三刻(上午九点四十五分),正是府中人员活动开始频繁,守卫相对松懈的时辰。
苏妙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昏迷的赵弈,他肩头的血迹似乎又洇湿了一些。必须尽快行动!
她立刻叫来小桃,主仆二人开始紧张地准备。首先是将赵弈身上那套显眼的、沾满血污的绯色锦袍换下来。苏妙找出了一套小桃偷偷藏着的、她已故生父留下的旧葛布衣衫,虽然宽大不合身,但颜色灰暗,更便于隐藏。
给一个昏迷的成年男子换衣服绝非易事,尤其是还要避开他左肩的伤口。苏妙和小桃累得满头大汗,才勉强将衣服给他套上,过程中难免触及伤口,赵弈在昏迷中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换下来的血衣是个大麻烦。苏妙一咬牙,将其塞进灶膛,趁着准备早膳的由头,点燃了柴火,看着那象征着危险与风波的锦袍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巳时三刻的到来。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锅中煎熬。苏妙坐在窗边,看似平静地做着针线,实则耳朵竖起着,捕捉着院外的一切动静。小桃则负责在门口望风,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辰时(7-9点)过去,巳时(9-11点)来临。府中渐渐热闹起来,下人走动、管事吩咐事务的声音隐约传来。
终于,当时辰接近巳时三刻时,院外远处传来了熟悉的、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吱嘎”声,以及负责运送泔水的那个老哑仆特有的、含混不清的哼唧声。
来了!
苏妙深吸一口气,和小桃对视一眼,两人合力,将依旧昏迷的赵弈从床上扶起。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们身上,尤其是苏妙这边,让她险些栽倒。
“小姐,这……这能行吗?”小桃看着赵弈苍白如纸的脸,担忧不已。
“不行也得行。”苏妙咬牙,搀扶着赵弈,一步步挪向房门。她必须赌一把,赌那些接应的人有办法,赌赵弈命不该绝。
她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房间后窗溜出,沿着墙根的阴影,向着东南角门的方向艰难挪动。幸好落霞苑位置偏僻,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人。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那辆散发着馊臭气的破旧泔水车停在角门处,老哑仆正比划着跟守门的护卫交涉着什么。护卫捏着鼻子,一脸嫌恶,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就在泔水车即将被推出角门的那一刻,苏妙看到,车板下方一个看似用来滴漏污水的活动木板,被从内侧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是接应!
苏妙用尽全身力气,和小桃一起,将赵弈半拖半抱地推到车板下。里面立刻伸出两只手,精准地抓住赵弈的胳膊,迅捷无比地将他拖了进去,活动木板随即合拢,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之间,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老哑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推着沉重的泔水车,“吱吱嘎嘎”地驶出了角门,消失在巷口。
苏妙和小桃躲在墙角后,看着泔水车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车轮声,才如同虚脱般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成功了!赵弈……暂时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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