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后的那片荒地,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萧索。枯黄的杂草足有半人高,碎砖烂瓦夹杂其间,几棵歪脖子树投下稀疏的阴影,风一吹,便扬起一阵带着土腥味的灰尘。
沈星落却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围着荒地边缘走来走去,眼睛亮得惊人,嘴里嘀嘀咕咕,时不时还蹲下去抓起一把土,仔细捻开,甚至凑到鼻尖闻一闻。
莲儿跟在她身后,小脸皱成了苦瓜:“娘娘,这地方……这石头比土还多,怎么能种东西呢?陛下虽赏了地,可内务府那起子人,送来的都是些破锄烂镐,种子也是些陈年旧货,这……”
“你懂什么!”沈星落头也不回,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石头多?石头能垒埂保墒!土瘠薄?正好试试它们抗不抗造!好地方,真是好地方!”
莲儿:“……”她实在没看出这满地碎石瓦砾好在哪里。
沈星落才不管小宫女的忧愁,她心里正飞快地盘算着规划。这边向阳,划出来试种番薯;那边地势稍低,或许可以引点水来试试水稻?角落背风,适合育苗……关键是这里足够偏僻,她怎么折腾都没人管,正好掩人耳目。
“要翻地…要肥…要人手…”她搓着手指上的泥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莲儿听,“光靠我们俩,刨到明年也刨不完……得找帮手……”
可她一个“疯废后”,去哪里找靠谱的帮手?内务府那帮踩低捧高的家伙,不来看笑话就不错了。常嬷嬷年纪大了,莲儿力气小……
正琢磨着,就听见前院传来常嬷嬷刻意拔高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的讨好:“秋月姑娘,您怎么得空来了?可是贵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秋月?柳贵妃身边那个心腹大宫女?
沈星落眼神一闪,瞬间又变回了那副懵懂茫然的样子,甚至还故意用沾满泥灰的手蹭了蹭脸颊。
只见一个穿着体面比寻常宫女子还要讲究几分的宫女,带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走了过来,眉眼间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傲气。
“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过来瞧瞧。”秋月语气平淡,目光扫过一片荒芜的院子和满脸灰土的沈星落,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鄙夷,却又迅速换上虚假的笑意,“娘娘听闻陛下赏了沈……沈娘子这块地,想着您这儿定然缺人手,特地从洒扫处调了两个老实勤快的奴才过来,给您搭把手,也算是全了娘娘的一片心意。”
她侧身指了指身后那两个太监:“这是小栗子,这是小杜子。以后就在这儿听用了。”
常嬷嬷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这……这怎么敢劳烦贵妃娘娘费心,我们这儿……”
“嬷嬷不必推辞。”秋月打断她,笑容浅浅,“娘娘说了,沈娘子身子不便,既想找点乐子,身边总得有几个能使唤动的人。不过是两个粗使奴才,沈娘子尽管使唤,若是偷奸耍滑,回头告诉奴婢,娘娘定不轻饶。”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是不知好歹了。常嬷嬷只得谢恩,心里却七上八下。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这送来的哪里是帮手,分明是眼线!
莲儿也紧张地揪住了沈星落的衣角。
沈星落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这暗潮涌动,她的注意力似乎被小栗子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玩意儿吸引了——那是一个用麦秆编得歪歪扭扭、却颇有生趣的小蚱蜢。
“咦?”她眼睛发直,猛地凑过去,一把将那草蚱蜢扯了下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笑得傻气,“好玩!这个好玩!你会编这个?”
小栗子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疯癫的废后会突然发难,结结巴巴地回答:“回…回主子,奴才…奴才胡乱编的……”
“胡乱编的都这么好!”沈星落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抓着他的袖子不放,“那你会不会编小兔子?小老鼠?大老虎?”
小栗子被问得手足无措,只能僵硬地点头。
“真好!真好!”沈星落拍手雀跃,似乎完全把这两个人的来历抛到了脑后,指着那片荒地下令,“那你们快点帮我翻地!把草拔光,石头捡出来!翻得好了,给我编十只…不,一百只小兔子!”
她自顾自地跑到一边,拿起一把豁了口的锄头,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刨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仿佛刚才那段插曲只是孩童心性。
常嬷嬷和莲儿面面相觑,忧心忡忡,却也只能跟着干活。
小栗子和小杜子对视一眼,掩去眼底的复杂神色,也默默拿起工具。他们是贵妃派来监视的眼线不假,但明面上也不敢违抗命令,只得先干起活来。
荒地上于是出现了一幅诡异的景象:一个疯疯癫癫的前皇后,带着两个提心吊胆的宫女,指挥着两个别有用心的太监,热火朝天地开垦着荒地。
沈星落一边笨手笨脚地挥着锄头,一边状似无意地和小栗子搭话,话题绕来绕去,总离不开各种乡下田间的玩意。
“小栗子,你老家哪儿的呀?地里都种什么好玩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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