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的启阳寨,霜雪在青石板上结出薄冰,却冻不住满寨翻涌的热气。
夏启立在新筑的夯土高台上,皮靴底碾过昨夜未化的雪渣,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身后启阳寨三字的寨名碑还带着混凝土的生涩凉意,炭条勾勒的笔锋却像要刺破晨雾——这是他亲手用烧过的木枝在湿泥上写就的,当时小石头举着火把凑过来,说:少爷的字比先生教的还好看。
台下的百姓挤得密匝匝的,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却都挺直了腰杆。
王婶怀里的小女娃把冻红的手揣在她怀里,歪着脑袋看台上的夏启;刘老汉攥着烟杆的手在抖,烟锅里的火星子落下来,烧穿了裤脚也没察觉——三天前那场北狄人的突袭,他儿子被碎砖砸破了肩,现在正裹着粗布绷带站在人群最前面。
从今日起,夏启开口时,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没人再叫你们。他声音不高,却像块烧红的铁锭砸进冰湖,台下霎时静得能听见雪粒从房檐坠落的轻响。
人群最前排的老妇人突然捂住嘴,浑浊的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淌——她是上个月才被儿子背来的,当时儿子冻得说不出话,只知道把最后半块窝窝头塞给她。
夏启记得那夜他蹲在草棚外,系统提示救治濒死流民×3,获得功勋点50,可他盯着老妇人啃窝窝头时颤抖的手,突然觉得那些数字烫得慌。
你们是启阳寨民。夏启提高声音,目光扫过人群里几个曾经缩在墙角的青壮,他们现在都直着脖子,像被抽了脊梁的草突然灌了浆,此地归你们所有。
炸雷般的欢呼掀翻了寨墙根的积雪。
王婶把小女娃举过头顶,孩子咯咯笑着去抓飘起的棉絮;刘老汉的烟杆掉在地上,他抹了把脸,粗声粗气地喊:七...七皇子说得对!——这是他第一次敢直呼夏启的身份,三天前他还跪在雪地里,说小的不敢僭越。
夏启望着沸腾的人群,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闪烁:领地凝聚力+10,当前75/100。
他摸了摸腰间的铜哨,这哨子他吹过三次,第一次是训那二十个连刀都握不稳的民兵,第二次是北狄人冲过来时,第三次...是昨晚他站在新修的了望塔上,看着最后一个伤兵被抬进伙房。
第一项,立户籍册。他拍了拍身边的木案,老陶头颤巍巍地捧出本簇新的竹简书,封皮上启阳寨户籍五个字是小石头用毛笔描的,墨迹还没全干,按户登记人口、手艺、口粮。
老陶头管账,小石头跑腿。他弯腰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少年耳尖通红,胸脯挺得能撞翻头牛。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户籍向来是官府的金印子,他们这些流犯从前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人记。
有个缺了半颗门牙的汉子挤到前排:那...那我家老三会编竹筐,能记上不?
夏启应得干脆,会打铁的标,会种地的标,连能哄娃娃的婶子都标——你们的本事,比北狄人的马刀金贵。
第二项戍卫队的话音刚落,人群里的青壮立刻往前涌。
那个被碎砖砸破肩的后生扯着绷带就往前挤:我能行!
您看我这胳膊,使起木棍比北狄崽子还利索!几个昨日还缩在墙根的少年红着脸举手,小石头急得直蹦:我也能!
我才十五,再长两年就能扛刀了!
最后一项工分制说完,王婶突然抹着眼泪笑出了声:修墙一天一分?
那我家那口子要是肯早起,月底能换半块盐巴?她转头揪住自家男人的耳朵,听见没?
明儿起别赖床!
官府克扣你们的命,夏启的指节叩在寨名碑上,震得混凝土簌簌往下落,我来还你们的权。
这话像把火扔进干柴堆,欢呼声里混着跺脚声、拍掌声,连墙根打盹的老黄狗都被惊醒,跟着汪汪叫起来。
消息传到屯营时,阿秃儿正蹲在火盆边啃羊腿。
他咬了半截突然噎住——亲兵的话像盆冰水兜头浇下:启阳寨...私设户籍了?
羊腿地砸在雪地上。
阿秃儿踹翻火盆,火星子溅在他皮靴上,烫得他跳脚:反了!
这是要反了!他抄起马鞭就往外冲,皮甲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周将军帐子在哪?
老子要告发这逆贼!
周猛的帐篷里飘着羊肉汤的香气。
阿秃儿掀开门帘时,他正端着粗陶碗,汤勺停在半空中。
那小子私设户籍,这是谋反的铁证!阿秃儿拍着桌子,唾沫星子溅在周猛的羊皮地图上,将军您忘了?
上回您说要防着他...
闭嘴。周猛的声音像块冻硬的牛皮,他放下碗,指腹摩挲着剑柄的铜纹。
帐外北风卷着雪粒打在毡布上,像极了上个月上峰的信——北境若失,提头来见八个字,他现在闭着眼都能背。
你可知北狄赤牙部这月抢了三个寨子?周猛突然开口,目光穿透阿秃儿,落在帐外的雪地上,你可知前儿送来的军报?
乌烈那小子带着人在启阳寨吃了瘪,现在正蹲在三十里外的雪窝子啃马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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