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像个大号手办一样挺尸的墨宸，这会儿指尖却像带了电。

凌飒被他划拉得掌心直发痒，低头一看，这男人眼皮抖得像受惊的蝴蝶，却硬是没睁开，只是在那儿不知疲倦地重复写着两个字符：B7。

“B7？”凌飒压低声音嘟囔，“什么意思？炸鸡套餐编号？还是你打算在这儿开个B区7号摊位卖凉皮？”

墨宸的眉头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指尖力道重了三分，几乎要在她手心里戳出个坑来。

行吧，看这架势，这大概是个能要命或者能换钱的代号。

凌飒叹了口气，认命地把他那条冷冰冰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

“事先声明，背人属于特种运输服务，得加钱。”

她朝躲在阴影里的阿织打了个手势。

小哑巴姑娘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熟练地从腰后摸出三枚特制的深海氧气贝壳，一人嘴里塞了一个。

阿织指了指浮岛正下方的深水区，又做了个向下扎猛子的动作。

三人像三条悄无声息的梭鱼，划破了冰冷刺骨的海水。

随着下潜深度增加，光线变得极度吝啬。

凌飒眼前晃过一堆堆扭曲的黑影，那是被藻类和藤壶封得亲妈都不认识的船骸——“锈鲸号”的主舱。

这地方在玩家论坛里被划为“绝地”，因为这里的海水粘稠得像过期糖浆，任何探测技能甩过去都只有“查无此物”四个大字。

阿织轻车熟路地游到一块布满暗红色铁锈的舱板前，递给凌飒一把白惨惨的骨凿。

她比划了几个手势，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参加葬礼：下面……埋着没名字的人。

凌飒接过骨凿，触感温润中带着一丝寒意。她对着那缝隙猛地一撬。

“咯吱——”

沉闷的金属断裂声在水下引起一阵细微的共振。

舱板翻开的瞬间，并没有预想中的金银财宝倾泻而出，反而是密密麻麻的幽绿色微光亮了起来。

数百个透明的密封罐，整齐得如同超市货架上的罐头，静静地悬浮在废墟之中。

罐子里装的不是骨灰，也不是标本。

那是淡蓝色的营养液，中间浸泡着一枚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诡异红芒的神经接口芯片。

凌飒瞳孔一缩，【万物图鉴】自动弹出的警告框几乎要戳瞎她的眼。

【警告！检测到核心机密：‘凛冬协议’实验体遗骸。】

【编号范围：001-368。】

【当前状态：生命信号已断联。】

【解析：这些意识载体曾被试图上传至云端，但实验失败，他们被永远遗弃在了这艘名为‘锈鲸号’的坟墓里。】

趴在她背上的墨宸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他终于睁开了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满屋子的幽绿，绝望得像是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

凌飒脑子里飞快转了一圈。

001到368……她侧头看了一眼墨宸胸口那个突然疯狂转动的黄铜齿轮，一个荒谬的念头跳了出来。

他是第0号。这些“罐头”是他的兄弟姐妹，或者是……他的备份？

海舌先知乌洛那硕大的章鱼脑袋从舱门外挤了进来，触须尖端轻轻碰了碰最近的一个罐子。

它那破风箱般的声音在三人脑海里响起，带着一股子看透世俗的沧桑：“他们说这是坟，我说这是茧。小姑娘，别用你们那贫乏的逻辑去衡量。当年那些闹事的家伙失败后，自愿把最后一点意识碎渣填进了这条烂船的龙骨里，就为了让这片海能继续呼吸。他们没死，只是换了个活法。”

“咔嗒！咔嗒！”

墨宸胸口的齿轮转速已经快到了产生残影的地步，整间舱室内的密封罐竟然也跟着发出了高频的嗡鸣，仿佛在回应这位“0号”的回归。

凌飒脑子里“叮”的一声，逻辑链彻底接通了。

什么赎罪碑，什么灯塔，那根本不是给玩家指路用的，那特么是给这些“沉睡茧”充电的钥匙！

“阿织，帮我挡着点，我修修这破船。”凌飒面不改色地扯淡。

她迅速从袖口扯出那根极其昂贵的“记忆银丝”，动作粗鲁地往主罐的接口上一捅。

在外人看来，她是在利用合成技能加固沉船结构，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往裂缝里塞了几块废铁。

实际上，【万物图鉴】正像一台高速下载器，疯狂地从实验主控记录里扒拉东西。

一张错综复杂的平面图在凌飒视网膜上缓慢铺开。

【匹配成功：现实实验室B7区通风管道布局图。】

这根本不是游戏攻略，这是墨宸留给他在现实世界里脱困的逃生路线。

这男人，心眼子比这一屋子的罐头加起来都多。

返程的路上，海水的压力让凌飒觉得肺都要炸了。

墨宸这会儿倒是安静了，像个脱水的咸鱼一样歪在她肩头。

在即将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凌飒感觉耳朵里钻进了一个微弱到极点的声音，带着股子没底气的虚弱：“别告诉他们……我在逃。”

凌飒反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怕他突然飘走。

她在水里翻了个白眼，在那张甚至有点滑稽的氧气贝壳后，露出了一个极度狡黠的笑容。

“放心，我这人职业道德极高。不过你也知道，我收费很贵——”

她在心里默默补完了后半句：这次，我不收金币，收你一条命。

袖子里的那张“B7区”结构图还在微微发烫，灼得凌飒的皮肤隐隐作痛。

当三人湿漉漉地爬上浮岛岸边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好刺破海雾。

凌飒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刚想吐槽这游戏真实的体感太遭罪，却发现系统面板上的【区域频道】正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疯狂跳动。

原本安静如鸡的“泪海”区域，正被无数条加粗加红的置顶消息刷屏。

猎盟那帮孙子，好像终于憋出了个大招。

凌飒眯起眼，看着远处海平面上渐渐浮现的一排排桅影，冷笑一声，把袖子里的秘密往深处塞了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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