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还未完全撕破夜幕，破屋里已经响起了窸窣的动静。

苏知娴第一个醒来。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给还在熟睡的孩子们掖好被角，目光在明远沉静的睡颜上停留片刻——这孩子昨晚练字到很晚，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她心里微疼，却也知道，在这世间立足，没有容易二字。

灶膛里重新燃起了火。昨晚剩下的骨汤被倒进大陶罐，添水，加进几块新劈的柴火，小火慢熬。苏知娴打算把这锅汤熬得更浓些，用作今天制作凉皮的底汤。

她走到墙角，看着那袋白面。二十斤，昨天花了一百文。按现在每天能做五十张凉皮的量算，加上自用的，这袋面顶多撑七八天。但若是要扩大生产……

“在想什么？”一个带着困意的童音在身后响起。

苏知娴回头，看见苏语棠（小草）揉着眼睛站在那儿，头发乱糟糟的，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但眼神已经清醒。

“算账。”苏知娴低声道，“面不够。如果后天集市要多备货，今天就得开始准备。而且不能只做凉皮，肉夹馍的饼也得提前烙出来。”

苏语棠打了个哈欠，走到面袋前，伸手捏了一撮面粉在指尖搓了搓：“这面质量还行，但出筋率肯定不如现代高筋粉。要做大批量凉皮，洗面这步很关键……等等。”

她忽然眼睛一亮：“知娴，咱们是不是可以试试——不洗面？”

“不洗面？”苏知娴微怔。

“对！直接用面粉调成稀糊，上锅蒸！”苏语棠越说越兴奋，“虽然口感和韧性可能比洗面的稍差一点，但胜在速度快、出量大！而且节省人力！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和人手！”

苏知娴快速在脑中计算起来。洗面法虽然口感好，但确实耗时——和面、醒面、洗面、沉淀，一套流程下来要大半天。如果直接蒸面糊……

“可以试试。”她果断道，“但配方比例要摸索。面糊太稀不成型，太稠口感硬。”

“交给我！”苏语棠拍着小胸脯，“我虽然厨艺不如你，但搞实验、记数据是我的强项啊！现代社畜的基本素养！”

苏知娴被她逗笑了：“行，那今天的试验任务交给你。不过……”她看了眼苏语棠四岁的小身板，“你够得到灶台吗？”

苏语棠：“……我可以踩凳子！”

两人正低声商议着，明远也醒了。少年默默起身穿衣，收拾床铺，然后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漱，一系列动作安静又利落。

“明远，”苏知娴叫住他，“今天娘要教你记账。”

明远的眼睛倏地亮了：“现在吗？”

“等吃过早饭。”苏知娴温声道，“先去把弟弟妹妹叫醒，咱们今天有很多活要干。”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破屋时，一家五口已经围坐在桌前，吃着简单的早饭——昨晚剩下的野菜汤泡饼，加热后依然温暖妥帖。

“今天咱们分工。”苏知娴一边给静姝碗里夹了块油渣，一边安排，“明远跟我学记账，然后负责照看灶火和弟弟妹妹。明轩、静姝，你们继续去挖野菜，但别走远，就在屋后那片坡地。小草……”她看向苏语棠。

“我知道，试验面糊配方！”苏语棠咽下嘴里的饼子，举起小手，“保证完成任务！”

早饭后，破屋变成了一个小型实验工坊。

苏知娴先将十斤白面倒进洗干净的大木盆里。面粉像雪花一样倾泻而下，在晨光中扬起细小的粉尘。她加入适量的清水，开始和面——这是为传统的洗面法凉皮准备的，毕竟不能一下子完全抛弃成熟工艺。

她的手在面粉与水的融合中起伏，力度均匀，姿势娴熟。很快，一个光滑柔软的面团就成型了，被盖上湿布放在一旁醒发。

另一边，苏语棠的“实验台”就比较简陋了——一个小陶盆，一杆小秤（昨天在杂货铺买的，最简陋的那种），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碗。

她踩在小凳子上，神情专注得像在操作精密仪器。

“第一次试验，面粉与水的比例，1:1.5。”她小声嘀咕着，用自制的小木勺舀出三勺面粉（约莫半斤），倒进陶盆，然后小心地加入四勺半清水。

“顺时针搅拌……要匀速……”她的小手握着筷子，在盆里画着圈。面糊逐渐成型，但看起来有些稀。

蒸锅是临时改造的——一个浅口的宽边陶盆，苏知娴在集市上淘来的，正好能架在铁锅上。陶盆底部抹上薄薄一层昨天熬的猪油，防止粘连。

苏语棠舀起一勺面糊，倒入陶盆，转动盆子让面糊均匀铺满底部。然后小心地将陶盆架在已经烧开水的铁锅上，盖上锅盖。

“大火蒸两分钟……计时靠数数吧，一、二、三……”她盯着锅盖缝隙里冒出的蒸汽，小脸严肃。

明远坐在桌边，看着这有趣的一幕，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手里握着母亲刚给他的炭笔和几张裁切整齐的旧纸——那是从账本上撕下来的空白页。

苏知娴坐到他身边，摊开一张纸，在上面画出一个简单的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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