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苏家小院的柿子树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子,像一盏盏小灯笼。苏知娴正在教周嫂子做柿饼——选硬实的柿子,削皮,用细绳串起来,挂在檐下风干。
“要通风,不能淋雨。”苏知娴一边系绳子一边说,“等表面结了一层白霜,就成了。”
“这白霜是糖吧?”周嫂子问。
“嗯,柿子里的糖分渗出来了。”苏知娴抬头看了看天,“这天儿好,半个月就能成。”
正说着,院门外来了辆青帷小轿。轿子停下,下来个穿绿比甲的小丫鬟,手里拿着张描金帖子。
“请问,苏静姝小姐在家吗?”
苏知娴一愣:“在。您是……”
“奴婢是县丞府上的。”丫鬟福了福身,“我家小姐请静姝小姐过府,参加今日的诗画会。”
静姝从屋里出来,接过帖子。帖子是粉色的洒金纸,上面用娟秀的小楷写着:“诚邀苏家静姝小姐,于申时至寒舍共赏秋菊,品茗论画。”
落款是“林婉如”。
“林县丞家的小姐?”苏知娴有些惊讶。林县丞是青石镇的父母官,虽只是八品,但在镇上已是顶天的官了。
“娘,我能去吗?”静姝捏着帖子,手指有些发白。
“你想去吗?”
静姝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襦裙,又摸了摸头上唯一的木簪:“我……我没去过这种场合。”
“怕什么?”苏语棠(小草)从厨房探出头,“你画的包装画,连陈员外都夸好。那些小姐请你,肯定是欣赏你的才华。”
这话给了静姝一些勇气。她抬头:“那……我去。”
“去,当然去。”苏知娴牵起她的手,“不过得换身衣裳。”
她翻箱倒柜,找出去年过年时给静姝做的那身藕荷色细布襦裙——只穿过一次,还半新。又把自己唯一的一根银簪拿出来,给静姝簪上。
“这样行吗?”静姝站在水缸前,看着倒影里那个略显局促的自己。
“行。”苏知娴给她理了理鬓角,“记住,不卑不亢。咱们不攀附谁,但也不怯场。”
静姝重重点头。
申时(下午三点),静姝坐着那顶小轿,到了县丞府。
林府不大,但很雅致。青砖黛瓦,回廊曲折,院子里种满了菊花,黄的白紫的,开得正盛。
诗画会设在花园的暖阁里。已有七八位小姐在座,都是十三四岁年纪,穿着绫罗绸缎,头上珠翠轻摇。见静姝进来,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这位就是苏家小姐吧?”主位上的绿衣少女起身,笑容温和,“我是林婉如,冒昧相邀,还请见谅。”
“林小姐客气了。”静姝按娘教的,屈膝行礼。
林婉如引她入座,又介绍了其他几位小姐:有镇上富商家的,有县学教谕家的,还有两位是从邻镇来的表亲。
丫鬟奉上茶点。静姝看了眼点心——是苏记的蛋黄酥和肉松饼,摆得整整齐齐。
“这蛋黄酥,就是静姝姐姐家做的吧?”一个圆脸小姐拿起一块,“真好吃,比府城‘一品斋’的还酥。”
“是。”静姝轻声应道。
“听说静姝姐姐画也画得好?”另一位小姐问,“苏记点心的包装画,都是你画的?”
“嗯。”
“能让我们看看吗?”
静姝从随身的小布包里取出几张画稿——这是她早上特意带的,都是近期画的菊花写生。有盛开的,有含苞的,有带露的,形态各异,用笔细腻。
小姐们传阅着,啧啧称赞。
“这线条,真流畅!”
“颜色也配得好,清雅。”
林婉如看了,眼睛一亮:“静姝妹妹果然名不虚传。正好,今日家父新得了一幅古画,说是前朝大家的‘秋菊图’,不如我们一起鉴赏鉴赏?”
她吩咐丫鬟去取画。不多时,两个小厮抬来一个长条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幅绢本设色画。
画上,几丛菊花倚石而开,花瓣层层叠叠,颜色鲜艳,旁边还有题诗。
小姐们围上去,赞叹不已。
“果然是大家手笔!”
“看这用色,多鲜亮!”
“这题诗也好:‘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静姝也凑近看。她看得很仔细,从绢布的质地,到颜料的色泽,再到笔触的细节。
看着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
“静姝妹妹觉得如何?”林婉如注意到她的表情。
“画……很好。”静姝迟疑了一下,“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不太像前朝的风格。”静姝声音很轻,“前朝绘画多用青绿山水,花鸟画也偏写意。这幅画太工细了,颜色也太艳,倒像是本朝初年的风格。”
暖阁里瞬间安静了。
小姐们都看向她,眼神各异。
林婉如脸色变了变:“静姝妹妹的意思是……这画是假的?”
“不是假。”静姝忙解释,“可能是……年代断错了。本朝初年的画也很好,只是风格不同。”
一个穿红衣的小姐嗤笑:“你一个卖点心人家的女儿,懂什么古画?林伯父说是前朝的,就是前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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