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红星村的天空还飘着零星小雪,像撒了把碎盐,落在麦田里,积起一层薄薄的白霜。踩在田埂上,雪粒 “咯吱咯吱” 响,钻进棉鞋缝里,凉丝丝的却不刺骨 —— 这是冬末的 “暖雪”,落地就化一半,沾在麦苗叶片上,凝结成透明的冰珠,像给嫩绿的叶片镶了层水晶边。远处的杨树林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雪,像水墨画里的留白,村东头的老水车静立在河边,轮轴上的冰壳泛着冷光,整个村庄都裹在淡淡的寒气里,却透着股蓄势待发的暖意。
村东头的春播地块旁,张老根大爷已经蹲在雪地里忙活了。他穿着件深蓝色的棉袄,领口缝着块补丁,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冻得发红的手腕,手里攥着个粗布口袋,里面装着 “青帮油菜” 种 —— 是去年夏收后特意留的,颗粒黑亮饱满,比麦粒小一圈,倒在手心凉丝丝的,带着股淡淡的土腥味。“油菜要种在麦田埂边,既不占播种地,又能养地,”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铲子 —— 木柄是老枣木的,磨得油光锃亮,铲头是铁皮的,边缘有点卷刃,“俺年轻时,村里老把式就说‘油菜绕田埂,麦子多两成’,这油菜春天开花后翻进土里,比羊粪还肥,一亩地能顶 50 斤氮肥,还能改良土壤团粒结构。”
他先用铲子在雪地里划了道浅沟,沟宽五寸,深三寸,雪在铲下融化,露出下面湿润的黑土。“行距一尺,株距五寸,” 张老根大爷边说边用手指量距离,指节上的老茧蹭过土面,“每穴放三粒种子,多放两粒怕不出芽,少了又浪费地。” 他抓起一小撮种子,指尖轻轻一捻,种子均匀落在穴里,再用铲子铲起薄土盖上,动作慢而稳,雪水沾在他的袖口,结成小冰粒,他却浑然不觉。“去年俺在自家地埂种了半亩油菜,秋天收麦时,那亩地比别的地多收了八十斤,” 他抬头跟围过来的村民说,眼里闪着光,“这不是俺瞎吹,李婶去年也跟着种了,你们问她。”
李婶正好扛着锄头过来,听到这话笑着接茬:“可不是嘛!俺家那亩西坡地,去年种了油菜当绿肥,麦穗比往年饱满,磨出的面粉也白,蒸的馒头甜滋滋的。” 她蹲下来,学着张老根的样子挖坑,雪水顺着锄头柄往下流,滴在她的棉鞋上:“就是种的时候要注意,种子别埋太深,三寸正好,太深了出芽慢,太浅了容易被鸟啄。”
麦秋和周明远背着个深绿色的土壤检测箱,从村小学方向走来。检测箱是县农技站借的,铁皮外壳上印着 “农业技术推广站” 的白色字样,边角磕出了凹痕,里面分三层:上层放着 pH 试纸(红、蓝两种,装在玻璃管里)、比色卡(印着 1-14 的 pH 值对应的颜色);中层是有机质检测盒(里面有试剂瓶、滴管、玻璃皿);下层是不锈钢小铲子、取样袋(印着 “土壤样本” 字样)和卷尺。“每五亩取一个样,要取 20 厘米深的土,分表层(0-10 厘米)和深层(10-20 厘米)分开装,” 周明远蹲在 1 号地块旁,用小铲子挖了个垂直的土坑,坑壁光滑,能清晰看到土壤分层,“表层土有机质多,深层土养分少,分开测才能知道每层缺啥肥,精准配肥。”
麦秋拿着取样袋,在上面用马克笔写着 “1 号地 - 表层 - 春播‘京农 2 号’-1.10”,字迹工整:“咱们先测 1 号到 6 号地,这六块地是春播的核心地块,得测准点,不然施肥多了浪费,少了影响产量。” 他用铲子刮下表层土,装进取样袋,装到袋子的三分之二满:“别装太满,回去要晒干磨粉,太满不好拌。”
城里来的五个学生围在旁边,眼睛里满是好奇。林小夏捧着个硬壳笔记本,封面是红色的,上面贴着张自己画的麦田贴纸,她蹲在周明远旁边,看着土坑的分层:“周老师,表层土是黑的,深层土是黄的,是不是黑土养分更多呀?”“对,” 周明远笑着点头,“表层土有落叶、麦秸腐烂后的有机质,所以颜色深,养分多;深层土有机质少,颜色浅,主要靠施肥补充。” 林小夏赶紧在笔记本上记下:“表层土 - 黑 - 有机质多;深层土 - 黄 - 有机质少”,还画了个小小的土坑分层图,用黑笔涂表层,黄笔涂深层。
王小胖则抢着帮麦秋拿取样袋,他的手套是红色的针织手套,沾了土也不在意:“麦秋哥,俺帮你拿袋子,你挖多少俺装多少!” 他接过袋子时,不小心把一袋样本碰掉在雪地里,赶紧捡起来,用手拍掉雪:“俺不是故意的,这袋子没破吧?” 麦秋笑着说:“没事,回去晒干就好,下次小心点,样本不能混了。” 王小胖赶紧把袋子抱在怀里,像护着宝贝似的,再也不敢松手。
测到 3 号地块时,老农技员赵大叔从邻村赶来了。他今年 72 岁,头发花白,戴着顶旧棉帽,帽檐压得低,手里提着个蓝布包,里面装着他的 “老伙计”—— 一个陶制小盆(是他老伴年轻时腌咸菜用的,底有个小豁口)、几包晒干的草药(蒲公英、艾草、车前草,用红纸包着)、一个粗瓷碗。“俺听说你们测土,特意来看看,” 赵大叔打开布包,把陶盆放在雪地上,“俺们老辈人测土不用试纸,就用这草药水,简单还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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