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下旬,郑州城内的积雪渐渐消融,街角的早点铺冒出袅袅炊烟,只是临时政府门前仍不时聚集着打听政策的百姓——虽粮价已稳,但户籍登记、商铺复工等事务尚无章法,几个从部队抽调的战士面对百姓的问询,常常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任天侠站在二楼窗前,看着楼下攒动的人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手枪,眉头拧成了疙瘩。
“还是缺懂民政的人啊。”芦淑芳端着两杯热茶走进来,将一杯递到他手中,“昨天荥阳临时政府来报,他们连粮税怎么收都搞不清,要么收多了百姓有意见,要么收少了不够给部队补给,再这么下去,地方政权怕是撑不住。”
任天侠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却没驱散心头的焦躁:“咱们的战士能打仗、能守阵地,可管民政、理财政,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之前办的干部培训班,学员们还在学基础的记账,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倒想起个人。”芦淑芳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梢,“之前听郑州的老百姓说,民国时期有个老市长叫王培德,据说在位时修桥铺路、减免赋税,口碑极好。日军占领郑州后,想请他出来当维持会长,他装病躲到了乡下,这两年一直没出来露面,要是能请他出山,郑州的民政事务或许能理顺。”
“哦?还有这么个人?”任天侠眼睛一亮,放下茶杯抓起地图,“他在哪个乡下?咱们现在就去请!”
芦淑芳却按住他的手:“老任,别急。王培德是读书人,又有风骨,日军请不动,咱们要是贸然上门,怕是也会吃闭门羹。得拿出诚意,慢慢跟他谈,让他知道咱们是真心为百姓做事,不是为了抢地盘、争权力。”
任天侠点点头,压下急切的心情:“你说得对,诚意最重要。明天一早,咱们先去他隐居的地方看看,不带卫兵,就咱们两个人,跟他好好聊聊。”
第二天清晨,任天侠换上一身干净的灰布便装,芦淑芳也褪去军装,穿了件蓝布衫,两人骑着自行车,按照百姓指点的路线,往郑州西南的侯寨乡赶去。侯寨乡地处丘陵,沿途的麦田刚冒出嫩绿的芽,几个百姓在田埂上劳作,见两人打扮朴素,还以为是走亲戚的,热情地指了指村头的青砖瓦房:“那就是王老先生的家,不过你们可别去敲门,老先生这两年除了看病,谁都不见。”
两人走到青砖瓦房前,果然见大门紧闭,门环上落了层薄灰。任天侠上前轻轻敲了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老管家探出头,打量着他们:“你们是何人?找王先生有何事?”
“老管家您好,我们是郑州独立旅的,我叫任天侠,这是我们政委芦淑芳,想跟王老先生聊聊郑州的百姓生计,没有别的意思。”任天侠语气诚恳,双手递上事先准备的拜访帖。
老管家接过帖子,却摇了摇头:“王先生病着,不见客,你们请回吧。”说完就要关门。
芦淑芳连忙上前一步:“老管家,我们知道王先生不愿见日伪,也敬重他的风骨。我们是打鬼子的队伍,现在郑州解放了,可百姓的日子还没安稳,粮税、户籍、商铺复工,一堆事等着办,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求王先生出山,哪怕只是给我们提提建议,我们也感激不尽。”
老管家看着两人真挚的眼神,犹豫了片刻:“你们等着,我去跟先生说一声。”
过了约莫一刻钟,老管家才出来,叹了口气:“先生说,他老了,身子骨不行,管不了事了,让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任天侠心里一沉,却没放弃:“老管家,麻烦您再跟王先生说,我们知道他心系百姓,现在郑州的百姓需要他,只要他愿意出山,我们什么条件都答应,绝不会干涉他处理民政事务。”
老管家又进去通报,这次出来时,神色更显为难:“先生说,他对贵军不了解,不敢贸然答应,你们还是回去吧。”
任天侠和芦淑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持。“既然王先生现在不愿见我们,我们就等。”任天侠对老管家说,“我们就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什么时候王先生愿意见我们,我们再跟他谈。”
接下来的两天,任天侠和芦淑芳每天清晨都骑自行车去侯寨乡,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有时跟百姓聊聊天,了解当地的情况,有时就拿出地图,商量郑州的治理方案。老管家每次出门打水,都能看到两人的身影,神色渐渐从戒备变成了敬佩。
第三天午后,天空飘起了细雨,任天侠和芦淑芳仍坐在老槐树下,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时,老管家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两把油纸伞:“王先生请你们进去说话。”
两人跟着老管家走进院子,只见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人站在廊下,身穿长衫,虽面带病容,眼神却格外清亮——正是王培德。“任旅长、芦政委,两位连日冒雨等候,这份诚意,王某佩服。”王培德拱手作揖,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只是王某隐居两年,早已不问政事,怕是帮不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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