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西的晨光刚漫过清平县城的城墙,两师行军的队伍就像一条钢铁长龙,悄无声息地贴着凉意掠过城郊。装甲车的履带裹着晨露,压过田埂时只留下两道浅痕,各团骑兵连的战马都套了布嚼子,蹄声轻得像落雪。任天侠勒住马,目光越过队伍缝隙,望向县城东郊那片熟悉的柏树林——清平烈士陵园就藏在林子里,长眠着两千多名战友,其中包括他的老政委周明远。
“谷政委,我去趟陵园,给老兄弟们告个别。”他翻身下马,对赶上来的谷士聪低声说,顺手把缰绳递给警卫员,“带两个警卫员就行,别惊动地方,部队按原计划行进,我很快归队。”
谷士聪点点头,目光里带着理解:“早去早回,让林虎先盯着队伍,你放心。”
任天侠没多话,只朝身后的李栓、王二柱挥了挥手,三个身影很快隐入路边的树林。林子里的晨雾还没散,柏树叶上的露珠滴在肩头,凉丝丝的。没走多远,就见陵园的青砖大门隐约在雾中,门楣上“清平烈士陵园”六个红漆大字虽有些斑驳,却依旧醒目。
“师长,您看,地面扫得真干净。”李栓突然停住脚,指着脚下的石子路——路面上连一片落叶都没有,墓碑前的杂草也被除得干干净净,几座新墓前还摆着带着露水的野菊花。
任天侠心里一热,蹲下身摸了摸墓碑底座,指尖触到的是温润的石面,没有积尘。他想起当年打完清平保卫战,百姓们自发帮着抬伤员、埋烈士,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是没忘。“老百姓心里亮堂,没忘了这些流血的人。”他轻声说,声音有些发哑。
陵园深处很静,只有风穿过柏树枝的轻响。任天侠熟门熟路地走向西北角,那里一排墓碑最整齐,最前面那座就是周明远的墓。墓碑是青石板做的,上面刻着“周明远同志之墓 1905-1942 八路军某团政委 英勇牺牲”,字迹被风雨磨得有些浅,却被人用红漆仔细描过,在晨光里透着暖意。
他在墓前蹲下,伸手轻轻抚摸墓碑,指尖划过“周明远”三个字,像摸到了老战友当年粗糙的手掌。“老兄,我来看你了。”任天侠的声音很轻,像在跟人唠家常,“部队要去东北了,这次走得远,不知啥时候能回来,过来给你和兄弟们告个别。”
李栓和王二柱识趣地往后退了几步,背对着墓碑站定,把空间留给这对老战友。
任天侠从口袋里摸出半包烟,抽出一支放在墓碑前——那是周明远当年最爱抽的“大前门”,他特意留着的。“你当年总说,打完鬼子就回老家种地,现在鬼子投降了,可国民党又要来抢地盘,我们得去东北接着打。”他笑了笑,眼角却有些发湿,“你说,兄弟们在那边是不是又联合起来了?是不是正跟阎王爷讲道理,造他的反呢?呵呵,你们可得等着,等我们把东北拿下来,把全国解放了,我再带着好酒来陪你们唠。”
风突然大了些,柏树叶“沙沙”响,像是有人在应和。任天侠静默了几分钟,目光扫过周围的墓碑——有他认识的班长、排长,也有不知名的新兵,他们的名字刻在石头上,却活在他心里。“兄弟们,都好好的。”他站起身,整了整军装,对着墓碑郑重地敬了个军礼,军帽檐下的目光坚定,“我们走了,你们放心,这仗,我们一定打赢!”
敬礼的手迟迟没放下,直到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树枝洒在墓碑上,他才转身,脚步匆匆地往外走——部队还在等他,东北的战场还在等他,容不得太多伤感。
出了陵园,李栓递过来一块干粮:“师长,吃点垫垫,刚才看见各团的骑兵连正往一起集结呢。”
任天侠接过干粮咬了一口,翻身上马:“走,追上队伍!”
三匹战马撒开蹄子,很快就追上了行军的大部队。谷士聪正站在一辆装甲车旁等着,身边围着张克昌和二师二旅的韩玉成、董振邦。见他回来,谷士聪立刻迎上前:“刚跟他们合计了,按你的意思,把一师、二师各团配属的骑兵连抽出来,合成两个骑兵团,正好够数。”
任天侠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骑兵集结地——一师一旅的骑兵连正牵着战马列队,二师三旅的骑兵连已经把马鞍卸下来检查,十几支骑兵分队很快就汇集成了两个方阵,马背上的侦察设备、通讯电台整齐划一。“就这么办。”他看向韩玉成和董振邦,语气带着信任,“你们二旅前身就是骑兵团,马术、战术都熟,这两个合成骑兵团,由你们俩带队。”
韩玉成猛地立正,手掌拍在胸脯上:“请师长放心!我们二旅的老底子还在,别说合成两个团,就是三个,也能给您带得妥妥的!”董振邦也跟着点头,他当年就是原骑兵团的副团长,对骑兵战术了如指掌。
“任务明确了。”任天侠铺开地图,指尖指向东北方向的三个红点——恩县车站、武城渡口、故城隘口,“德州、禹城那些老驻地有地方武装接防,不用管。你们要抢的是这三个要点:恩县车站控津浦铁路北段,武城渡口扼运河通道,故城隘口是进冀入津的门户,这三个地方拿下来,大部队去东北的路就通了,还能防国民党的小股部队袭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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