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林夜就睁了眼。
通铺里鼾声正沉。他轻轻挪身,避开旁边人横过来的腿。膝盖还疼,动作得慢。
他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
残破的界面在意识中浮现,比昨夜更黯淡了。能量匮乏的警告红得刺眼。距离强制关闭,大概还剩七八个时辰。
得动起来。
他套上那身硬邦邦的粗布衣,动作很轻。推门时,木轴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冷风灌进来,激得他打了个颤。
院子里空荡荡的。井沿结着层薄霜。
林夜拎起木桶。掌心昨天磨破的地方,血痂黏着布料,撕开时带着细密的刺痛。他面不改色,把桶扔进井里。
绳子湿冷沉重。
他一边拽,一边在脑子里对眼前场景进行最基础的推演。
目标:完成今日挑水任务,避免冲突,节省体力。
推演界面艰难运转,字迹跳闪。
【根据昨日行为模式分析,王管事将于辰时三刻出现。其巡查路线固定,优先检查水缸储量。】
【建议:在辰时三刻前,将东南角第三口水缸填至七分满。该位置为其视线盲区起始点,易被忽略。】
【推演可信度:低。数据不足。】
林夜没停手。他按照提示,把水倒进东南角那口旧缸。缸壁有道细裂缝,渗出的水渍在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来回挑了四趟。
汗从额角滑下来,流进眼睛里,辣辣的。肺里像塞了团湿棉花,每次呼吸都带着嘶声。
第五趟时,院子那头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王胖子揣着手晃过来。棉袍裹着圆滚身子,像只挪动的桶。他眼皮耷拉着,扫过院角那几口缸。
目光在东南角旧缸上停了半息。
没说话。他哼了声,转身往灶房方向去了。
林夜垂下眼,继续提水。推演给出的粗糙方案,似乎起了一丁点作用。至少没立刻找茬。
但这不够。
早饭后是清扫落叶。院子很大,落叶堆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响。
其他杂役散在各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扫帚。林夜分到的区域靠近西墙,最偏,落叶也最厚。
他刚扫了几下,三个人影就晃了过来。
为首的叫李奎,个子高壮,一脸横肉。他是杂役里的头目,据说和王胖子有点远亲。后面跟着两个跟班,一瘦一矮,都咧着嘴笑。
“新来的。”李奎用扫帚杆戳了戳林夜的肩膀,“这儿不用你扫了。”
林夜停下动作。
“去把茅厕刷了。”李奎朝院子最角落那排矮屋努努嘴,“昨儿堵了,味儿正冲呢。王管事说了,谁勤快谁去。”
瘦跟班嬉皮笑脸地凑近:“奎哥照顾你,给你表现机会。”
矮个儿在一旁帮腔:“就是,别不识抬举。”
林夜握紧扫帚柄。木刺扎进掌心旧伤,疼得清晰。
他抬起眼,目光从三人脸上慢慢扫过。李奎眼神里的戏谑和恶意毫不掩饰,像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虫。
愤怒涌上来,烫得喉咙发干。
但模拟器的界面在此时自动弹出了一行字,颜色暗红。
【警告:肢体冲突风险极高。对方平均体能预估为宿主1.8倍。胜率低于5%。】
【建议:接受指派,优先保全躯体完整。可尝试收集信息,以备后续推演。】
林夜松开手指。扫帚柄上留下几点湿印,是汗,也可能混着血。
他没说话,转身朝茅厕走去。
身后传来压低的嗤笑声。李奎啐了一口:“怂包。”
茅厕的臭味隔老远就能闻到。那是粪便混着霉烂草木灰的刺鼻气味,直往脑门里钻。
林夜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推门进去。
里面昏暗潮湿。地上溅着污渍,蛆虫在角落蠕动。他拿起靠在墙边的长柄刷子,木柄湿滑黏腻。
他开始刷洗。
动作机械,一下又一下。污水泥浆溅到裤腿上,留下深色斑点。恶臭几乎凝成实体,裹住口鼻。
他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
比如推演。比如李奎。
在脑子里调出李奎的面孔,启动简易逻辑推演。数据很少,只有刚才短暂的接触,和周围杂役偶尔飘来的只言片语。
【目标:李奎。身份:杂役头目。与王管事存在疑似亲属关联。】
【行为模式:倚仗关系,欺凌弱势杂役,以巩固自身地位并获取额外利益(如克扣饭食、转移脏累劳作)。】
【性格推测:暴戾,虚荣,警惕性低。对直接挑战反应剧烈,对隐忍服从者易放松戒备。】
【可利用点:其对“掌控感”的依赖;其与王胖子关系的具体性质与强度未知。】
信息很碎,拼不出完整图像。
但林夜刷着污浊的坑壁,心里那点暴怒慢慢沉下去,冻成一块坚冰。冰面上映出李奎那张横肉脸,映出王胖子耷拉的眼皮。
他开始计算。
不是计算怎么一拳打碎李奎的鼻梁。那现在做不到。
是计算怎么在这套肮脏的规则里,找到缝隙。计算李奎什么时候会落单,计算王胖子巡查的规律,计算哪些角落是视线盲区,哪些消息可以通过哪些人无意中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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